可现在这时机总归有些尴尬。姜之渔寻了那个姑娘近十年,好不容易有些线索,若是不告诉他,总归有些良心不安,可若是说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对童怜来说着实不算是好消息。气氛突然安静了一瞬,童怜略带不解说:“这应是好消息的。”“可我们现在……”拾六并未把话说完,可在场又有谁会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童怜摇头无奈道:“你去同姜之渔说吧,给他些银子路上应急。就和他说寻到了人也不必着急赶回来。童府里不还有苍布么?”既然童怜都已经这么说了,拾六又能说什么呢?他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着拾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这几日你便在宫中好好待着吧,便别想那些事儿了。”童怜没答应,只是说:“你回去吧。”对此拾六也不恼,点头道:“对了,零九也在。”闻言,童怜手上的动作一顿,吸了口气不耐烦道:“不劳费心。”拾六是难得瞧见童怜吃瘪的,见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就连先前童怜打算以身犯险的事儿都不打算计较了——毕竟现在还有个季越镇着他不是么?不过也正如季越先前所说的那样,他虽派了人跟着童怜,但是除去跟着也没在做别的事儿了。坤宁宫的小书房陈列着不少童怜曾经给季越读过的书,闲来无事时,童怜也会从上头抽下两本翻阅,或命宫人将棋盘拿出来,自己执棋循着记忆摆出几个棋谱,开始琢磨如何破局。这舒心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了日落西山。天色渐渐变得橙黄,童怜隐约听见耳畔边有人在叫他,随意挥手道:“将饭菜撤下去吧,我一会儿再吃。”他刚说完,下一刻他手中的棋谱便被别人抽了去。童怜不满皱眉,抬头便瞧见不知何时站到他面前的季越,于是冷言道:“陛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过来看望我这监下囚?”季越不满于童怜说话的语气态度,却也知这已经是童怜暂退一步的结果,说:“宫人说你迟迟不愿用膳,我便过来看看。”说着他不免皱眉反驳,“你不是监下囚,你知道的。”“就算囚笼修建的再华丽精美,牢笼终究只是牢笼,这道理陛下应当比微臣更了解。”作者有话说:谁能想到,姜之渔原本的名字其实叫姜渔,表字是姜之远呢?写到歇停季越没有回话,只是将话题一转,问:“怎么不用膳?”童怜从棋篓里执起一枚黑子,随意道:“下完这局。”于是季越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吩咐孟苋让他命人去小厨房将饭菜热热,然后走到童怜对面,捻起黑子随意地将棋子落在棋盘之上。童怜瞥了他一眼,说:“输了就再下一轮。”闻言,季越瞬间便不敢随意落子了,生怕自己故意输了后童怜再让重新下一局。“我输了。”或许也是担心童怜饿太久,这一局季越的精神全程紧绷,往往童怜才落子,他便紧接着将黑子放下,一直等到童怜开口,季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胜了童怜三目半。他松了口气,将指尖的棋子重新放回棋篓,起身道:“这次可否用膳了?”自己先前说的,童怜自然不会因为自己输了便不认,他点头道:“好,如此微臣便不多送陛下了。”打算和童怜一起用膳的季越:“……”看出季越心中所想,孟苋立刻上前两步道:“陛下御膳房的掌厨今日有事耽搁了,若是您现在回宫怕是还要再等上些时间。”虽然这借口着实有些牵强,但季越见有台阶下来了,有哪儿管的上其他,当即朝孟苋递去一个赞赏的目光,点头道:“不知掌印是否介意朕留下用膳?”童怜很想说介意,但是自己现在毕竟还在宫中,自然不能一点儿面子不给季越,于是冷笑道:“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陛下想去哪儿用膳,微臣又岂敢议论?”不过短短半日,季越已经学会如何从童怜的气话中挑拣自己想听到的话了,就比如现在。见童怜同意了,季越点头,笑着让孟苋加双筷子,又厚脸皮地上前将童怜的手牵起,带着他朝小厅走去。因为季越提前吩咐过,所以小厨房所做的基本都是给童怜养身子的菜谱,虽说没有药膳那么滋补,但是却也是在不会影响味道时所能做到最好的了。但是童怜对季越的良苦用心却好像全然不知一般,一顿饭下来便只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盘菜吃,季越有些不满,每菜都夹了一筷子放在童怜碗里:“怜怜你尝尝这些,别光盯着一个。”“嗯。”应虽然是应下了,可季越后来添的那些,童怜却是碰都没碰。见状季越不免有些泄气,他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奈道:“怜怜这些都是给你养身子的,你应当多吃些才是。”童怜点头,可动作上却没任何变化。等将自己碗里的饭吃完,他停箸道:“不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放微臣离开?”季越停下筷子,皱眉道;“童大人才入宫就已经思考着什么时候能回去了么?”“是。谈和之事已接近尾声,微臣自然应当到场。”“以什么身份去?”季越抬眸看向童怜,眼中却是没什么浓烈的情绪,就好像在他面前的只是个,他甚至记不清名号的普通官员,“是作为南朝掌印的童大人,还是即将离开我朝,随着如巴尔特离京的质子童怜?”闻言,童怜止不住皱眉:“微臣又哪儿算得上南朝质子?”能被派遣出去当质子的基本都是皇子,连公主都少之又少,更别说是童怜这样身份的人了。只是质子尚且还能归国,若童怜真的是以“谈和筹码”的身份离开南朝,那季越今生或许便真的再也看不见他了。童怜不知季越这么说的具体用意,可季越听后却觉得这是童怜的另一种拒绝——似乎只要离开了南朝,童怜就会像是逃离了樊笼的鸟儿,再也不会飞回来了。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在童怜说完那句话后再次破裂,方才的和谐就好像是一场梦境般的骗局。季越深吸了口气,起身道:“等掌印的那些念头都散了,我们再谈此事。”说完,季越也不去看童怜的表情,只是对一旁侍候的宫女道:“将餐食都撤下去吧,晚些将掌印今日的药端上来看着他喝,若是不喝你们便来寻朕。”童怜眉头紧锁。他着实有些不懂季越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见着他离开的背影,自己总归是稍松了口气:“一会儿药不必端来了,哪怕与陛下提及是也说是我吩咐的便好。”“可陛下吩咐了要看着大人喝下去的。”小宫女也是第一次与童怜接触,听了童怜的话,突然就有些惶恐害怕,连忙劝道,“这些药都是陛下特地去寻何太医配制的,就算大人看在何太医的面子上,也……也不能直接倒了啊。”听见何太医的名字,童怜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他抬手在眉心轻柔着,语气中满是疲惫:“我知晓了。”小宫女听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童怜离开小厅重新回了书房,这才反应过来童怜是答应了,于是立刻跑去小厨房守着,等汤药一熬好,立刻就给人端了去。接下来的几日,童怜连早朝都未去,整日里不是与自己下棋,就是饮茶看书,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如果不是季越每日,都要寻着各种理由来坤宁宫与他一起用膳,估计童怜还能过得更开心些。因为童怜之前让拾六告知凌白,与他说不必再刻意拖延谈和的效率,是以不过短短三天,谈和之事便已近尾声。然而,这一切不过是童怜私下授意,直至凌白在朝堂上述职时提及此事,季越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日童怜什么事情都没做,真就在宫中安分地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