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童怜赶在季越开口前将他的话打断。趁着季越还没说出什么虎狼之词,童怜深吸了口气抬眼直视着季越的双眸,“陛下,微臣不知您是误会、或是理解错了什么,将您对微臣的依赖错认成喜欢,但微臣只希望陛下能及时止损,莫要在微臣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原本童怜以为待自己说完,季越或许会震怒,或是会质问自己为何如此轻贱他的感情,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面对那样的季越,再通过他的反应告诉他,他对自己的情愫并非喜爱。只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等他说完季越不光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骤然看见季越的笑,童怜有一瞬愣住了。季越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两步走到童怜身后。原本童怜还想躲开,可还没来得及抬脚就被季越拍了拍肩侧。只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像是硬生生将他钉在了原地,连挪开半步都只是奢望。感受到童怜的紧张与僵硬季越也没开口安慰什么,只是尽可能快地将童怜的发带散开了,又重新替他将长发束起。做完这些季越长舒了口气,说:“怜怜可以慢慢来,不必匆匆忙忙换了衣衫、绑了头发就过来,我愿意等你的。”听出季越的意有所指,童怜近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更衣时童怜心中所想全是应该如何面对季越,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穿衣时没怎么留心,以至于透过互相交错的领口,旁人甚至能瞧见里头未曾换下的寝衣……回想着自己先前就是以这样的姿态面对季越,童怜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渐渐离他远去,眼前只余下一片黑暗。将他唤回的是季越的轻笑。季越说:“若是怜怜不想见我,让婥月给我带个话便好,我自然会尽可能不与你见面的。”“是么?”童怜极轻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抬头看着季越,很认真地问,“是会不来见我,还是来见我时会尽量不让我知道?”听完童怜的话,季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干咳了两声将自己的视线从童怜的脸上移开。见他如此,童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动作之下的真实想法。童怜的脸瞬间冷下几分,退后两步道:“微臣先行告退,还请陛下随意。”虽然依旧是被童怜冷脸以待了,但是季越却还有闲心自我安慰:还好还好,这次怜怜并没有直接将自己赶出门去。显然季越丝毫不记得,之前童怜对待自己时是如何的恪守君臣之礼,而完全与自己拉开了关系的童怜又怎么可能还像之前那样,直接把绥宁帝赶出门外,让他吃闭门羹呢?待季越离开之后,拾六看着童怜胸口仍然略显凌乱的衣衫,不由挑眉:“方才就没人好心提醒掌印一下么?怎的一趟回来领口那儿还是如此凌乱?”童怜哪儿会听不出拾六这等着看他笑话的语气,深吸了口气笑着问:“你先前既是已经发现了,为何不提醒我?”拾六说:“我瞧你那会儿的样子,就算是我说了掌印也不一定听得进去,或是说——童大人想我替你更衣?”想了想那个画面,童怜骤然面露菜色,加快了脚步将桌上的茶壶提起,对嘴喝了两口:“算了吧。”事已至此,就算拾六是瞎了也该察觉出童怜的不对了,他贱兮兮地凑到童怜身边,问:“你与季明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拾六,你若是没事便去帮苍大夫挑拣挑拣药材。”婥月见童怜的脸色,还以为他不愿说,于是便略带嫌弃地将拾六的脑袋推远了些。童怜朝着婥月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他说……他喜欢我。”暴乱“什么?!”此话一出,别说是拾六,就连婥月都被吓了一跳。拾六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稍缓了会儿他才好不容易寻回了自己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道:“他?季越?绥宁帝!说喜欢你?”看着童怜苦笑点头,拾六仍有些错愕。他像是被气笑了,开口反问道:“你身上因为他添了多少伤,如果不是他……”拾六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童怜你应该知道,就算他真的喜欢你,那些个保皇派的官员,也不会同意的。”见拾六这比自己还“深谋远虑”的模样,童怜却是暂时抛去了先前的烦闷,被他逗笑了。只是拾六觉得自己是全心全意地为童怜着想,瞧着突然笑起来的童怜,突然升起一股被错付的感觉,他皱眉道:“我是在同你说呢,童怜你严肃些。”童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只是与你说他说他喜欢我,却未曾说过我喜欢他,或是准备答应他。”说到最后那半句话时,童怜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说完还有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拾六:“……”原本拾六瞧见童怜那么犹豫纠结,还以为两人其实是两情相悦,只是碍于彼此的身份童怜才这般犹豫纠结,然而在自己回神后拾六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离谱。不过,他自然是不会这么承认的,只是没好气地白了童怜一眼,开口说:“既然你本就不喜欢他,那又在犹豫纠结什么?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就可以了?”闻言,童怜微一思考这才发现就如拾六所说的那样,这本就是件极简单的事儿,反倒是他自己把自己绕了进去,开始自寻烦恼罢了。他自嘲一笑:“是了。”婥月一向是不喜欢看见童怜这样的表情的,她贴心地给童怜倒了杯茶,细声细语道:“对大人而言陛下是不一样的吧,所以才会关心则乱,只想着如何断了陛下的那份心思。”童怜问:“婥月,你觉得我当怎么做?”“嗯?”婥月没想到童怜会询问自己的意见,乍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回神后她思考了好半晌,但最后却还是微微摇头,带着些许歉意道,“奴婢愚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过奴婢相信,大人一定会寻到办法的!”虽然童怜已经习惯了婥月盲目信任自己,可这一次却还是不由无奈一笑。既然已经知道应当如何与季越相处,童怜自然也没了继续告假,闭门不出的理由。翌日清晨,百官们突然在人群间瞧见童怜时还不由一愣。其中一个官员被同僚推到了童怜身边,用衣袖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汗珠,腆着脸与童怜套近乎:“掌印今日居然来上朝了啊……”此话一出,那个官员就恨不得让时间倒流,将那不会说话的自己踢到一边。好在童怜也没在意他话语间可能存在的嘲讽,淡然地点了点头:“在府中养了几日,风寒好得差不多了自然也便回来了。汪大人近来可好?”“哦哦哦。好的、好的,劳烦掌印关切了。”汪自明立刻点头道。在他身后的同僚听着汪自明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纷纷转身假装并不认识他,最后还是一个与他关系好些的官员,实在看不下去他继续犯蠢,上前两步道:“童掌印安,在下与自明还有些事仍需商讨,便先离开了。”童怜自然不会阻止,朝他微微点头便算是答应了。等汪自明确定自己说话不会被童怜听见,这才松了口气对着身边的万绍祺不满道:“先前便说了让你们中选个人去与他交谈,结果怎的还把我推出去了。”万绍祺赔笑道:“谁让你先前还欠了我一个人情呢。只是你都与童怜说了什么,先前让你问的你是半点儿没提起啊。”汪自明白了万绍祺一眼,说:“都说了我就一武将粗人,论嘴皮子自然没你们那么厉害,就算直接同我说怎么问,我都不一定能斗得过掌印。”虽然汪自明先前确实这么说过,但是他们还是对他报了些期待的,现在这结果,说是不尽人意都算是高看他了。汪自明也自知理亏,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实在不行便直接将那件事儿告诉陛下吧,左不过……左不过我这条命送出去,以死谢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