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也是摆脱所有和他在一起,他不过只是家里的铺子里的伙计,他说要混出名堂来才回来见她。草草成婚后,就一个人去了外地,母亲此刻变成一个等待的女人。所以当倪云轻长大后,她的母亲告诉她,当年是多么的后悔,她还是无法摆脱那样的生活,她想念以前的好看的旗袍,想念以前的院子,而现在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色衰的女人,所有年轻时候的热情都消失成为了过眼云烟。
所以她阻止了她们。
倪云轻现在回忆起来,仍然会喝上一小口酒,和小时候的样子比,她现在已经不再害怕酒精的刺激和麻辣了,只是回忆这样扰人地一直延续。
第一次见到张霖的时候,倪云轻18岁。两个人只是看了一眼,似乎就注定是要在一起,那是一个不允许谈爱的年代。那是奢侈的名词。但是她不顾及一切。她的母亲看在眼里,问,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的。他很穷,父母都没有稳定的工作。
倪云轻知道,母亲并不是骄傲自己曾经是大小姐,只是她害怕女儿和她一样,最终为了爱情放弃一切,可是母亲哪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刚烈。那种熟悉是从骨子里流出来的,是从命脉里就注定好了的,都是如此固执。所以她说她愿意等。
她陪着他一起读书,一起看日落,一起不好意思地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牵手,然后立刻放开,她笑得如自己的名字一样,云朵轻轻。
那一年放榜。她和他一起焦急地等待录取通知书,可是没有。倪云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想安慰他却又憋了回来,此刻她知道他不好受。
她跑回家,此刻所有的梦想都已经破灭。因为她答应母亲若张霖考不上大学,那一切都了断。母亲要她发誓。她心里都明白,母亲都是为她好。
因为母亲也是在等待,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搬家,她以为他会回来,每天她从窗口向外看,等待倪云轻的父亲。但是一直到死都没有看到。这样的怨恨,这样的一辈子却又重现在倪云轻身上。她违背自己的誓言,母亲一次次帮她介绍对象,但是她依然不理睬。一个人放弃了学业,在纺织厂上班。等待成了唯一的生命的支柱,和母亲一样,她是一个等待中过活的女人。
所以,三年,四年的等,等到那一天的时候。张霖说他要回来了。她欢欣鼓舞地告诉母亲,她终于等到了。她站在家的门口,盯着路口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妆很淡,但是得体。她站在那儿等他,她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他有没有钱,只要他来了,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她的母亲也跟着她快乐,毕竟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但是他没有来。
而她跟着他的朋友,一起去了停尸房--他路上出了车祸。
她站在他的面前,听着旁边的人喃喃地指着另一边的女人说那是他的妻子,他们好惨。她的心一下就掉了下去,她走过去,掀开盖在那个女人身上的布,是个丑陋的女人,完全不能和她比。她气愤,她恼怒,她甚至想要把那个男人叫起来再杀了他。但是她没有,她忍住了,她帮他办理了后事,她拿着他的遗物--一张照片,一只手表,一包烟,别无其他。最后护士给她一个女孩,说那是他们的孩子。
她抱走了,认领,签字,护士说她是个大善人,她没有微笑回报,只是抱着孩子走了,她要让这个孩子赎罪,那个男人,害了她一辈子。
她恨,恨,她唯一做的,只是恨。
她叫这个女孩子,倪缨。她喜欢缨这个字,它似乎像个妖娆的字符狠狠地刻下,倪缨,你的名字每叫一次,都是她对你的诅咒。
《遗》第二部分
chapter5要是没有你的陪伴(1)
嘉伟离开的那天,我看见小轿车带着他走,缨子在我的面前哭着,双手一直擦着眼泪,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手绢,我依稀看见手绢上面有细致的图案。然后嘉伟一直就这样埋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我们依然记得他把玩具分给我们的那一刻,他喃喃地说道:&ot;我会回来找你们的。&ot;
而这样一过就是十年,十年后,我和缨子都15岁,小学,中学和高中,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在离眷巷不远处的学校里就读。我和她一直都是优等生,但是她比我早一年带上红领巾,比我早一年登上学校开学典礼的领奖台。
但是我在追赶,终于在某一天,我和她同时参加演讲比赛,我和她都是第一。我们双手接过校长发的奖状,站在台上,我真是想抱起她,转一圈又一圈。
但是我不能,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们就不再牵手。我注意到她的手上的胎记没有长大,但是我和她都长大了,和我走路的时候她开始隔开两只手指的距离,她开始减少和我一起回家了,虽然我还是一直站在学校的门口的右侧等她,但是我总是恍惚觉得她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我好多次问她是不是讨厌我了,她总是笑而不答。
她的身边总是有很多男生,他们多是仰慕她的相貌,她总是笑而拒绝。她说她早就有男朋友了,然后拉着我走,小小的虚荣心让我高兴。但是我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嘉伟。
她总是和我说,嘉伟什么时候会回来,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而我也不知道,也只能摇头,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卑鄙。我收到过嘉伟的信笺,但是我没有给缨子看,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害怕缨子会和他走了。随着我的长大,我越来越清楚我对她的感觉,甚至想要占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