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个甘小栗看傻了。
英国水兵发现了他,其中一个骂了一句,甘小栗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想起死去的家俊说过他们堂口坐馆喜欢漂亮小伙子,又想起方才在高家目睹为爱奋不顾身的高燕晴,心口突突地跳。
“甘小栗,你跑什么?”一个声音叫住他。
是张靖苏。多时未见,张靖苏还是戴着金丝眼镜,一袭长衫在膝盖处有些磨损,一只骨节突出的手抓着几个包子大口吃着,吃相是张老师永远的破绽。
“我,我回家啊。”甘小栗停下来喘口气。“张老师刚下班吗?”
“倒也不是。”张靖苏把嘴里包子咽下,端详着少年的脸。少年眼里带着憔悴,头发因为跑步而被风吹起,露出额头,额头有道小伤口,恐怕他自己都没察觉。张靖苏皱起眉:“我听说你被宪警误抓了,看你平安无事的出来,也就放心了。”
“没事,我啊,以前请人算过命,说是总能逢凶化吉。”像是安慰人一般,甘小栗笑盈盈地回答到。
“逢凶化吉,那就好……”张靖苏脸上表情微微一变,“我有什么资格问你呢,我连关心你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帮你做点什么。”
甘小栗摇摇头,饶是他自己在身陷囹圄的时候也没有想起张靖苏来,他可是连老赔天财都想过了。他说“我也没怪您”,说的是真心话。
可张靖苏硬是更进了一步,攻城略地地冲到他的面前,一把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这下可好,两只抓过包子的油手碰到了一身酸臭的甘小栗,张靖苏一点也不嫌弃,把下巴重重地搁在甘小栗的头上,从胸膛里发出声音:“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又把甘小栗当成金岁寒了。
高小姐,侄小姐(二)
被张靖苏抱住,甘小栗大脑一片空白。刚刚他还为了别人的爱情心里突突跳来着,现在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直到他记起在张靖苏寓所里看到的照片,照片上跟张靖苏肩并肩的男人跟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他的想象才停住脚步。
“张老师……要……出人命了……”甘小栗费力地把自己从张靖苏手臂中拔出来。
张靖苏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他幻想中的金岁寒立刻如泡泡般破掉,他带着几分失望慌忙向甘小栗道歉:“对不起,我……”
“您是不是想起了您那个好友,就是我见过照片的那一位?”
张靖苏老脸通红,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上一次谈到这个人,话题没有深入进行下去,这一次甘小栗受到刚刚英国水兵的影响,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刨根问底,于是选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含蓄的方式:“您知道有句话叫做——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要去见他吗?”
而这句话在张靖苏听来,却是一点也不含蓄。他静静地望着甘小栗那张和金岁寒八分相似的脸——甘小栗最近在英国人手上吃了点苦,脸上少了点活泛、多了点严肃,和金岁寒更像了。张靖苏苦涩地说:“梦里梦到,我的梦里几乎每天都有他,只不过醒来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到情动处,他忍不住要伸手触碰甘小栗的脸,“我醒来见到的,便是你……”
甘小栗承受不起这么情真意切的剖白,往后退了一退,擦着张靖苏的指尖游开了。“他不在世上了么?”
“嗯,我回国之后,听说他在日本生了重病,当时他家已经败落了,早就没有钱再供他念书。我好不容易在上海找了一份教书的工作,收到第一份薪水就给他汇过去。过了几个月,钱被退回来,说人已经不在了。”
甘小栗只见识过张靖苏如何对待江姵芝,哪知道原来张靖苏还有这样多情的往事。
“真的挺遗憾的……”
“实在是对不起,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那位朋友,他叫金岁寒,因为生在腊月,人也应了这个名字。”张靖苏说着,发现自己拉着甘小栗站在路边就这么聊天实在耽误事,收起他刚要展开的人物介绍,问到:“你往哪里去?”
“回姓周桥。”
“正好我们顺路,一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