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教练的大名我很早就听说了,我家这混账娃儿初中时就喜欢打球,那我们也知道他不爱学习,打球锻炼身体也不是啥坏事,那会儿也就由着他去了。本来打算他念完初中后,送他去读个中专学点技术手艺,我们镇上好几家孩子都是这么来的,早几年有个孩子学厨师,现在在邮轮上做事,一年能存十万多块钱。但这混账娃儿非不听劝,一心就要读高中。”陆父懊恼的说着这些话,在文化人面前,他这个非文化人并不羞于揭露自己的片面。“中专也好,或者以后的高职大专也好,其实都是人生的一种选择。我们没有权利去判断孰好孰坏,但不得不说考一个好的本科大学,以后可以选择的出路肯定会更多也更好。”黄主任用从事教育工作许多年的口吻说道。“这混账娃儿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要考大学,要出人头地,要离开镇子离开小城市,去大城市打工。”陆父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继而又很认真的向黄主任、邓老师以及顾孝一问道,“那个,打篮球,可以打进好的大学吗?要么,是不是高考时可以加点分什么的?”黄主任和邓老师面面相觑了一番,按照他们的理解自然是有明确答案可以回复陆父,只是这答案并不合适当着顾孝一的面说出,于是二人只能一边推笑,一边着把目光转向顾孝一。“理论上是有机会的,只能说如果一定要选择走这条路的话,会非常难。”顾孝一语气很平静的回答道。“那让那混账娃儿多吃点苦,多努力努力,这条路还是有希望的吧?”陆父并没有理解顾孝一的意思,反而很认真的继续询问道。“这么跟您说吧,我们市每年大约有两万名学生参加高考,他们当中只有不到二十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考进大学,而在这二十人当中,真正能考进黄主任所说的好的本科大学,更是少之又少。”顾孝一进一步解释了道。“两万人当中只有二十人……”陆父喃喃自语,似乎还在计算着这个可能性。“以陆明明的情况,我也不建议他参加这一类的高考。”顾孝一直言道。“那既然打球这条路不行,那还浪费这时间干啥?”听到主教练都这么果决了,陆父不禁又是一阵怒火上头,转向陆明明责备道,“听到没,打球上不了大学,你还打什么球,以后不许打球了。“话锋转换的十分突然,让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不禁陷入了尴尬。尽管邓老师和黄主任同样认为打篮球这件事能免则免,现阶段没有任何事比完成文化课学习更重要了,但顾孝一毕竟是一个大名人,而且办校队也是为了学校评价的一件大事,陆父口无遮拦直言“篮球无用”,身为校方人员着实会感到难堪。“不至于不至于,体育也是一门学问,顾教练的校队训练都没有占用太多的上课时间,孩子学习遇到难处原因肯定来自多个方面。”黄主任连忙打圆场。“当初死了心要读高中的是你,拍胸脯吹牛皮要考大学的也是你,你当家里省吃俭用给你出学费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你不好好念书,天天就知道睡觉,就你这样子,还不如回家睡去,家里没地方给你睡吗?不能给家省点钱吗?”陆父越说越愤慨,一度再次站起身来。青少年的叛逆大多源自对个人尊严不理性的维护。从一开始在教室门口的争吵,再到此刻于众多老师面前的训斥,陆明明的心态逐渐从颜面尽失的窘迫发展到了破罐子破摔的愤怒。这会儿他紧紧攒着拳头,用力过猛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小臂的颤抖,尽管这是在竭力保持最后的理智,却同样也让自己陷入到箭上弓弦一触即发的状态。身为父亲同时又情绪上头,陆父同样要确保自己的威严,于是丝毫不顾陆明明的心态,进一步威逼道:“你还敢在这儿犯牛?还读不读书了,问你话你吱个声呀!”陆明明爆发了,他冲到父亲面前大吼着做出了回应,这吼叫压抑已久,冲出胸腔时几乎夹带了六亲不认的狂怒:“我吱声什么,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不读了就不读了,你自己回乡下种地,从现在开始我一分钱不花你,你以后也别指着我给你养老送终。”陆父伸手要打陆明明,失去理智的陆明明丝毫不退让,甚至准备动手反击。一旁黄主任、邓老师和熊小兰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有顾孝一身形矫健的箭步冲出,双臂展开在父子二人之间支离一片安全区域。面对教练顾孝一的劝拦,陆明明警醒的恢复了一些理智,他丢了一句话之后径直冲出了办公室:“不读就不读,乡下那个破家我也不回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