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上梧桐树影摇曳,广播里的《富士山下》仍在继续,粤语句句标准温柔。
有一瞬间怪这耳畔的风声太大,程佳霓已听不清他是不是随性改了词。
是“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还是“你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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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是六点半开始的。
教室里一百多个人坐在一起,空气里也有了暖意。程佳霓戴着口罩,裹着外衣坐在最后一排,临着窗,挨着付暖,连日的疲惫让她昏昏欲睡。
长发散落下遮住半张脸,漂亮又破碎。
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噩梦。
回到了北方风雪交加的宁县。
梦到她十五岁坐在一堆混混里抽的第一支烟,梦到很多人叫她“倩姐”。
梦到冬天结冰的北方,除夕夜,施国满一身酒气拽着她的头发往冰面上砸。血留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然后雪夜寂静下来。
她颓废坐在巷口的雪地里,视线混着血,看到细雪纷飞的路尽头慢慢清晰起来的一个和这座破旧小县城格格不入的身影。
一身黑,只有手上随意握着的那盒县城小卖部刚买的万宝路,是深蓝。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程佳霓惊恐发作,头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半个甲片不知不觉已经深深扎进掌心,鲜血一滴滴渗出来。
老教授不怎么管学生,前排坐着的女孩是录音专业的,整堂课一直在讲话,听的付暖耳边嗡嗡嗡的很烦躁,光顾着各种在微信上跟别人吐槽这几个女的,没察觉到一旁的程佳霓满手是血。
嘉南艺大多得是富二代官二代,那几个人百无聊赖凑一起在聊新认识的男生哪个更有钱。
“暴发户没意思,长得漂亮的来者不拒。”说话的是个穿皮衣的女生,语气里一股高高在上,“所以要追得追有家底的,可惜人家从小就在圈子里长大,要玩也在圈子里玩,圈外人都瞧不上。”
“比如?”另一个女生明显天真一点,好奇凑过头去追问。
对方眼眸一抬,红唇里暧昧吐出一个名字:“柯昱西啊。”
“傻逼吧,柯昱西这样的主动追人都够呛,还喜欢她们。”
付暖真的被吵疯了,书“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恰在此刻,讲台上老教授这几周对于台下学生不好好听课,还讲话打扰别人上课的行为深为不满,这会儿铁青着一张脸停止讲课了几分钟。
大家都识趣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再说话,教室里安静下来,显着付暖的声音格外突兀。
没等前排那几个看着不善的女生转过头来吵架,老教授已经指了过来:“来,那个坐在窗边的女生,你上来告诉我,你们在聊什么。”
老教授年岁已高,看过来也不知道谁在讲话,只觉得坐在窗边的人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