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烟回了府中时,遇到了戚鼎。原是戚九问戚鼎关于烧伤一事,问得多了,戚鼎生了疑心,先前宋成毓一事便是他疏忽,因而也不敢耽搁,一听说虞秋烟回府便来求见。“可是王妃哪里烫伤了?”“戚先生放心。只是那日在街上偶见一人从大火中侥幸脱身,才有此一问。”她将前因后果全隐了去,半真半假编着。“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番故事。我听说火起时,那女子一直在屋内,是那女子的……夫君废了好大一番劲才救了她出来。后来她确实被救出来了,可昏迷了好一阵子,每日汤药吊着命,尽管人是救活了可还是受了重伤,嗓子不大好,腰间也留下重疾,五感都不如常人敏锐……”戚鼎想了想,忽问:“那女子可是脸上烫伤了?”“这倒是……没有。反倒是她夫君面上被火灼伤了。”虞秋烟回,“我同这那女子有过一些交情,她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想消去她夫君面上的疤痕。先生可有法子?”戚鼎不知为何觉得此事有些古怪,按捺下心底的异样:“向来女子爱美,男子若留下了伤疤倒也罢了。不想那女子是为了男子而来。”戚鼎又问了一些细节。方才点头道:“若是大块的灼伤,属下只可缓解,疤痕却难以消除。只是这药方需因人而异,王妃下次还是将那人喊到近前来才好。不过那女子在火中昏迷,竟然面上毫发无伤,当真是幸运……”虞秋烟愣在原地,为何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面上会受伤。她那时候卧病在床,身体日益消瘦,想必并不好看,也无心揽镜自照,且别院里压根没有一面镜子……唯一一次是莺啭为她描妆那一次,可那一次莺啭却在她面上画了一只蝴蝶,几乎覆盖大半张脸……前尘往事,她本无心追究,却还是忍不住多想。章启回府时已经很晚了,身后还跟着内官,说是奉圣人命送王爷回府,还带了圣人的赏赐而来。虞秋烟不知发生了什么,立即吩咐着人将东西收好。章启送走了内官便拉着她转进了屋。“怎么还没睡?可是在等我?”屋子里静悄悄的,一叠摊开的被褥随意地搁置在床上,显然躺在其上的人只怕并未安睡。虞秋烟甚至顾不上唤人掌灯,待人进了屋,便倾身抱了上去。“本王同圣上饮了酒。”他的嗓音有些闷。“嗯。”虞秋烟闷声不语,抬手去解他身上的外衫。“本王已与太妃约法三章,如她所愿,本王日后会提携郑家,她也不会再插手你我之事,想必也不敢再如今日这般行事了。”章启语气微冷,看着虞秋烟望过来的视线,又软下去:“你日后也不用担心那些命妇说闲话。”“今日本王同太妃讲完后,得圣上传唤,晚上饮了些酒,才回得晚。”“你白日里其实没说错。”“以前,本王是不在乎,也不怕被人污蔑。可现在,不一样了,本王既害怕你信了那些话,又害怕你听了那些闲话会不开心。”“以后本王会注意些。皇上听说了今日之事,才赏下那些东西,你安心收下……”兴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语气透着几分轻松。卸了冠的发垂下来,温软了他的眼神,白色中衣套在他身上,有些松散,交叉的衣领上,喉结轻滚。虞秋烟的心乱了一瞬,站起身,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他凭本能抱住了她,愣住,“不是不喜欢酒味吗?”他头一回见这样的虞秋烟。喘息声相互闻见,衣领愈发散开。烛光上的火苗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天地。虞秋烟抬眸撞上了一双迷蒙的眼睛,里头氤氲着一片雾气……作者有话说:这个是厉害◎宝宝◎天色转凉,眼见年关将近。虞衡请辞的折子递上去了数次,圣人这次终于给了批复。他会在太子大婚之后离京。而离京之后,他准备去远洲帮衬虞秋烟的外祖林老先生。虞秋烟从虞府探完病,送着看病的张大夫出府。数日的大雪,府中人忙碌无暇打理,除了主道,许多小径上的积雪多日未清扫,积下厚厚的一片白色。“要老夫说,这去远洲倒不失为一条好法子,虞大人多年忧虑多思,积劳成疾,才落得这些老毛病,等去了远洲,将养将养,只怕还要好得快些。”张大夫忙着唠叨,不小心滑了一跤。老管家赶紧将人扶起来:“您老可小心一点儿——”“无事,无事,也是我想着从侧门出去走个近路,你们府上的路向来路滑,雨天,雪天,总是难免的……好在你扶着了我,否则只怕一下就跌下旁边的湖里去了。”虞秋烟听罢,笑了起来:“大夫说笑了,若真叫你跌入湖里,那真是虞府的罪过了。”“王妃本不必送老夫。还是进去陪陪虞大人吧,唉,人病着,你们府上的姨娘还同虞大人闹……”虞秋烟点了点,由着管家将人送了出去,将后院里的萧条一一瞧在眼里。赏云埋怨了起来:“小姐一离了虞府,这些仆妇尽会偷懒,奴婢听说柳姨娘近日被老爷禁足了,她不愿意跟着老爷去远洲呢……”小丫头念叨完,还是没忍住问,“小姐,虞大人为何不让柳姨娘做……”虞母在临终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做主替身边的陪嫁丫头定了婚事,却只留下了柳姨娘。虞秋烟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可那日宋成毓在临终前提了一嘴,她便着手去查此事了。她幼年时亲眼撞见了柳姨娘同虞衡在府中亲密无间,旁若无人。那时,虞母才去世不久,而在此之前,柳姨娘一直待虞秋烟很好。所以撞破的那一日后,她大受打击,钻进了花园荒木之间不愿见人,更是在躲避府中奴仆时,不小心失足落入湖中。虞衡不将柳姨娘立为正室,大抵也有愧疚的原因在。虞秋烟扫过赏云,小丫鬟当即噤声。她低下了头,鬓边发钗轻动,仿似漫不经心地折断路旁横生的杂枝。“柳姨娘同我娘一块儿长大,我娘临终前问过她可有心悦之人,是她自己选择如此。”她想,她不是一个至善之人,她就是要这两个人活在愧于她娘的阴影之下。-年底开春便是元星的婚事,天公作美,这几日暖阳和煦。虞秋烟刚到便被丫鬟接去了元星的闺房中。“你可还记得前岁寿宴,那时候我还说我哥哥喜欢……”元星叹了一下,“没想到如今反倒是我成亲在前,我哥哥至今也没的一个着落。”虞秋烟点了点头:“确实是快。”那时她才重生,如今再回想,当真恍如经年。梁元星看了看发髻上戴着的厚重的象征着太子妃的玉冠,轻轻动了动脖子。“这冠真是重,路那样远,戴着多累啊。”“不过是绕着京城数坊转上一遭,哪里算得上远。”虞秋烟摇了头,伸手替她扶着发髻,好让她倚靠一会,“你不必担心,自有丫鬟会帮你。”“担心也无用了。”梁元星喃喃完,听着屋外的动静,转了话题道:“听说是王爷送你来的,他不赶着去东宫反倒先将你送到梁府来。如今瞧着你同王爷这般,同进同出,倒是异常恩爱呐——”“还喊王爷,过了今日,可就要喊皇叔和皇嫂了。”虞秋烟笑道。元星再顾不上惆怅了,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用手指着虞秋烟惊道:“昔日姐妹相称,过了今日便要称皇嫂了,真是好没道理!你比我还小几个月,成完亲后,竟硬生生要比我高出一截辈分,我也太亏了……”“胡吣!你可是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