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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来,是由北羌的铁蹄征服了南朝,身为兰陵堂主的师父自然将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这协议等同于无。
可若是南朝统一了北方,那么顾逸就会是毫无疑议的首席执政。那时他若要遵守协议将位子让于万俟清,兰陵堂则可谓得来全不废功夫。
万俟清微笑道:“我要给他种下心魔,便不能断了他的念想。”
公仪休和墨夷明月均错愕非凡,忙请教。
万俟清洒然道:“顾逸之所以现在能够如此清醒的抉择,那便是因为他心中孰轻孰重,他很明了。但阿秋在他身边越久,他对她的感情便会越深,而争霸天下,又岂是那般容易走出的泥潭!”
他冷冷道:“我要让他最终,陷入无法取舍的狂惑和两难,这才是对顾逸这种人,真正的打击与重创。”
他冷笑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要么功成身退,要么见事不可为而退。他想得很好,但我又岂会尽如他所愿。”
公仪休听至于此处,心中却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在此之前,师父争霸天下,纯粹是理性近乎冷酷的权衡。选择北羌作为盟友,培养三个弟子争雄江湖,派遣阿秋入宫,试探顾逸乃至于整个南朝政权的实力,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都是纯粹的战略考量。
但从此刻开始,有些东西已然不同了。
比如顾逸。顾逸之于师父,不再只是一项必须列入的考虑因素,而变成了能影响他情绪的,令他不得不重视的一种存在。
比如阿秋。若师父答应顾逸的约定而将阿秋送给他,公仪休虽未必赞同,却能理解。可如此这般不明不白地让阿秋留在顾逸身边,公仪休自问做不到。
师父鲜少将什么人放在心上,亦少感情行事。公仪休不知道这种迹象是好是坏。
但作为一个从事政治多年的策士,他有种不妥当的感觉。
因为从政者,需要的是绝对的功利和冷静。他不能为爱一个人而爱一个人,亦不能为恨一个人而恨一个人。所有的权衡取舍只能基于利益考量,故此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单纯地敌视和想要某一个人好看,是不可取的心态。
而这,甚至是师父当年曾经教导过他的箴言。
万俟清的最后一句话,更是令公仪休悚然暗凛。
他的声音很冷,与其说是向顾逸,更不如说是向这个无常残酷的世界,释放内心最深刻的认定。
“我要看着顾逸痛苦,纠结,绝望,坠落神坛,落入黑暗。因为,那才是人,本来才具的面目!”
金陵台的秋雨清冷绵密,淅淅沥沥的滴落梧桐。
阿秋坐在掐金描碧的栏杆之畔,注目远处雨中的亭台楼阁,吹响了手中的玉笛。
那是进宫时,师父赠送给她的白玉羌笛“双飞翼”,而她亦因此笛得以入选乐府,成为一名乐伎。
这玉笛上刻有先代棠梨乐府的印鉴。因此,原本就是宫中之物。
拥有一半胡人血统的师父,当年以羌族笛师石长卿之名轰动一时,惊艳了整个王朝与宫廷。
至今桓书的艺乐志里,都留着关于他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