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遇微笑道:“少师还未答我的问题,这茶可还能入得了少师之口?”
顾逸有些艰涩地道:“荣监既于二十年前见过顾某,当知顾某这副躯体,与普通人不同。不瞒荣监说,早已不能辨识滋味。”
是在哪里,听到过似曾相识的话。
阿秋在脑海中回想。片段零星的记忆,电光火石般掣过。
“我这副身体本已衰朽,全靠丹药的支持才能保存至此。你的匕首是战国古物,其上千年古兵之气,正好克制我的身体。所以伤损不能修复。”
那一夜在密室里,顾逸所说的话,早已被她尽可能刻意忘记。
但此时此地,却又鲜活清晰地响在她心头。
顾逸体质特异,所以是尝不出茶水味道来的。无论是她沏的茶,还是别人沏的茶。
荣遇温和地道:“既然少师不能尝出茶的味道,为何又要勉强喝下,以掩饰对荣某生平无言以对的感慨呢?”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天机四宿甘愿为了一个约定而自缚终身。荣月仙当年亦是何等洒脱自由、游戏人间,却化身阉侍永居深宫,夜落早起,做那永无穷尽的伺候人功夫。
阿秋忽又想到,安道陵也是如此。但安道陵至少选择了侍乐而非人,他生命中大多数时候是与音乐为伴,虽然寂寞却也清幽。
顾逸见心内情绪无法瞒过荣遇的眼睛,坦然道:“顾某只是忍不住慨叹,在这山河破碎,天下熙熙皆为利往的世间,仍有人如荣监,肯默默无闻地担负这山河。”
而荣月仙原本是再佻达轻狂不过的性情。
荣遇微笑道:“少师可知,我年轻时为何喜爱以男装示人?”
顾逸摇头。
荣遇淡然道:“不瞒少师,荣某平生愿望,就是尽可能多的去体验不同的生活。生为女子,自然有女子的世界,而当我化身为男子,行走于世间其他地方,我会得到不一样的体验。而当我入宫,化身成为宦者,所得到的眼光和待遇,与潇洒风流的书生、武艺高强的名门大师姐,自然又是截然不同。不过,我仍然成功了。”
阿秋明白荣遇的意思为何。她做大师姐时,是正道的荣光;她男装入世,得到的是“风雅书生”的美称,而当她入宫屈身为一卑贱宦者,她便无声无息地成为了南朝历代权势最大的宦官。无论是昏君如桓朝末帝,又或明君如谢朗,均视她为最信任的心腹。
上善若水,居处无形。荣月仙于世间所求证的,便是这样一种君子不器之道。她可以化身为任何人,皆因她心中对于“人的身份”,并无执着与认定。
阿秋忍不住动问道:“那么,天机四宿中其他三人,是否知道荣监的身份?”
荣遇似是想起某件好笑的事,微笑道:“入宫之前,我们四人曾有过一个约定,为隐得彻底,忘却前尘。我们决定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要露出自己的身份。被同伴认出者为输。他们三人,后来都在漫长岁月中一一被彼此识破。而我,至今仍未被任何一人识穿。”
顾逸知她没有说谎,因这些年来,他亦逐一识破安道陵、钟离无妍、褚元一,并渐渐有了交情,但若非荣遇今日故意显露破绽,他也一直不曾看穿荣遇身份。
她微笑道:“这权且当作,我们四人在这漫长宫廷岁月中的一个游戏吧。我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