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公仪休已不自觉地从席上站了起来,袖中手攥成拳,眼睛一瞬不瞬盯住阿秋。
这般以内力与师父强争高下,是极为危险的事。只要一口气岔了,立时会内伤呕血。
他此刻唯有寄希望于师父手下留情,不与这个最心爱的弟子计较。
箫声果然放缓,阿秋亦随之身形步法放慢。
方才这一阵疾舞,已令她几乎力脱。不仅所有舞姿为临时起意,更要步步踏准师父箫中的间隙破绽,其凶险处不次于武林高手对决。差得一瞬,便是内气倒攻,呕血受伤。
这一阵,勉强算是她赢了,因为她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身上,使观者没有一个人意识到《白纻》中途已被打乱。
但只要师父的箫仍然在继续,这中场的空白便会不断拉长。
除非她彻底令师父再吹不下去。
但这谈何容易,起舞与吹箫相比,本来就是前者所耗之心力体力为多。即便两人内力相当的情况下,也以后者更能持久。
台上阿秋凝然独立作望月推窗式,鬓角已然隐见汗光。
公仪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得出来阿秋在借这个空隙回气。而师父的箫声只要再起,阿秋立刻便会受震跌倒。
若阿秋当众跌倒,那她作为舞伎的生涯也就到头了。
宫廷之中的舞乐艺者永远不乏年轻貌美的后起之秀。谁会耐烦再用一个曾当众跌倒的舞伎?
可是师父,会在乎这一点吗?
兰陵弟子化身千人千面,舞伎只是阿秋这位神兵堂主执行任务时,短暂的化身而已。
师父不在乎也很理所应当。
那他这个朝廷右相呢?
公仪休陡然而生出一阵寒意。
他从前和现在,都不会对师父有任何抱怨和怀疑。
但听得箫音冉冉再起的那一刻,他开始担心,师父内心是否潜伏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要毁坏一切的黑暗欲望?
阿秋闻声剧震,想要勉强起势。
“铮”的一声,突如其来的琴音,将欲起未起的箫声,截断于未兆之先。
顾逸终于出手了。
箫声被打断,亦不慌张,自如地再扬起。
“咚咚!”又是两声,顾逸左按右挑,两声剔挑过后,再不给箫以任何机会扬声,琴音如流水般连绵而起,间不容发,无隙可寻。
阿秋听到顾逸琴声,精神大振,再度调息一次,便起身扬起白纻。
顾逸所奏的,正是第二幕结尾一段。
随着他的琴音响起,舞伎和乐师们均找回了段落中的位置,再度合入舞中。
箫数度想要切入,均被滴水不漏的琴音,与阿秋踏出的舞步,当下封回。
顾逸和阿秋虽然一琴一舞,但都只有一半精力在此刻的舞乐上。剩下一半,均各自留心乐师群奏中的起承转合,以提防箫声随时再起。
前代箫王石长卿,就这般生生被顾逸和阿秋联手,控场至连一个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但公仪休却并不会因此轻松分毫。
师父被顾逸和阿秋压制的时间愈长,他愈加提心吊胆,额上冷汗不住渗出。
师父今日一而再地受挫,此乃生平从未有过之奇耻大辱。
师父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师妹阿秋现下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