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宗得讯急赶而至的时候,季元昊已经把伤口包扎好了,他举了举苏瓷给他的小瓶,“幸好有它。”
不然腹部捅个窟窿,他也够悬的。
季元昊这人从小经历使然,保命的方法总要自己掌握才好,他亲自学会了静脉注射,身上随时携带针筒和药物,事实证明这是对的,刚才就是他亲自给自己扎了一针。
“没死就起来罢。”
杨延宗瞥了他一眼。
季元昊骂了他一句,但还是马上站起身了,“你的人呢?赶紧发信给童继恩黄得卫,马上追!他们跑不远的!!”
季元昊脸色苍白,但神色却有一种异样的光彩,他宗室出身,却父死母亡落魄凋零,被四王收为义子接进王府,当时小小的他心里还很高兴,庆幸极了,觉得运气来了。
但结果证明他很天真,当看到那一院子的“义子”的时候,他的心立即哇凉哇凉的。
那时候季元昊还不够十岁,但他已经被剥夺掉所有童真的权利。
他活下来真心不容易,在四王府出头更加不容易,二十多年遭四王钳制,而筹谋多时,今天他终于成功摆脱了对方的掣肘。
好一个义父,今天合该由他亲手断送对方。
也算为他那一院子的“义兄弟”复仇了不是?
……
有了季元昊,这一深知四王的人物,追捕行动很快有了大进展。
四王已经弃舟登岸了,那条商船已被扔在水边,季元昊却十分笃定道“不用上岸,就走水路,追!四王必定走的是水路!!”
有个深知党内关窍和他的行事作风的核心人物在,四王很快就体验到何谓处处受掣肘了。
而季元昊知道的比四王想象中的要更多一些,他很快从瞿氏商行,联合他昔日偶然探到的一些消息,揣度到好几个有可能和四王有关联的中型商号。
一下子就把四王的后备路径给抄了。
一行人调遣当地驻军,不断盘查包抄,范围越缩越小,最后锁定在大河中游支流的沽水的密县段。
快马跑了一路,季元昊神色却更多的是畅快,他注视着前方水道,忽想起一事“你说,皇帝陛下能给咱们论功行赏吗?”
假如擒杀四王的话。
杨延宗笑笑,不说话。
季元昊大概也觉得好笑,也笑了一声。
“好了,走吧。”
一路地毯式的逼近围捕,不管杨延宗季元昊还是黄得卫等人,都是个中的高手,最后,他们汇合在三江汇流的大码头处。
前方一箱箱的货物和仓库,堆积延绵得有七八里地,但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州军禁军和左卫营军分成一个个小队,开始展开搜索,后面跟着持刀搭弓的同伴,一步步推进。
杨延宗亲自盯视搜索,他敲了敲船舱底部“底舱也要搜,还有水下,让人潜进去,记得清点进出人数。”
他记得,有些大船,底部是有一个小小的气舱以增加浮力的,搜索小队却把这个忽略过去了。
杨延宗这一着,彻底把四王一行的逃生道路堵死了。
四王身边现正跟着世子季霖,以及数十名心腹精锐好手,王妃和几个小些的子女,已经不得已在路上忍痛放弃了。
眼见搜索兵卒的动作,耳边听着西西索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季元昊的声音“义父,义父你在吗?”
“出来吧义父,我知道你在这里的。”
那熟悉的声线,醇厚磁性,依然那么悦耳沉着,却少了以往的恭谨尊敬,既熟悉,又陌生,在越逼越近。
四王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功败垂成。
自信能驾驭一生,谁知最后竟养虎为患!
四王再不迟疑,他知道躲避已再无脱身的可能,很快冷静下来,他吩咐世子抹脸理衣,混入人群,而他旋即点了七八名的好手,是他身边身手最好的那一拨,他把多年心腹全都给了世子。
“稍候佯冲,汝等务必护着世子杀出重围,走水路!”
兵分两路,骤不及防,四王全力突围,对方的重点必然放在他和假世子身上,给后方的季霖制造逃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