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寒的灵魂底色从不是纯白,他天性凶残,偏好直白的掠夺打斗,对怀柔一窍不通,耐心全数用在明月锋身上,可惜明月锋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潜心蛰伏不如主动出击,鸭子不会主动飞进锅里,月亮也不会乖乖地挂在他的屋顶,印寒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朝图书馆走去,低垂的眸子蕴藏一抹不为人知的阴鸷。
借口去忙的明月锋并没有立马投入工作,他呆坐在工位上,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想。
“嘿,帅哥。”
Darlene拿着米尺走到他面前,“在想哪位幸运的女孩?”
“可别。”
明月锋一抬手,“我小时候被女的拿刀捅过。”
“真是丰富多彩的经历啊。”
Darlene感叹,她好奇地问,“那你在想什么?”
“我好像把我发小惹毛了。”
明月锋说,“他的语气听上去要把我一拳揍到外太空。”
Darlene笑得花枝招展,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明月锋的鼻尖:“你人见人爱,没有人会和你生气的。”
“……”明月锋无语地撇开脸,不让Darlene碰他的鼻子,这个奇怪的亲昵动作像是逗狗,他转而聊起工作,“SeaFog,我们的新品牌,用来和欧洲的各大女装做联名,Darlene你是总设计师。”
“天呐,如果不是知道你喜欢男人,我都要爱上你了。”
Darlene夸张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男人?”
明月锋挑眉。
“你忘了上次大家一起去酒吧,跟你搭讪的全是男人?”
Darlene拍拍明月锋的肩膀,“被女人伤害过,不得不喜欢男人,多么符合逻辑的推断。”
“说真的,你千万不要转行当侦探或者法官。”
明月锋说,“我会被你气死。”
他站起身,沿走廊路过玻璃展柜,一排排奢华精致的首饰陈列其中,全是Darlene的作品。 他在电梯前停下,双手背后,说:“Darlene,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老板。”
红发的意大利美女妩媚娇俏地朝明月锋眨眼。
明月锋不为所动,踏进轿厢,脑海中回荡着印寒那句音调平直的“好吧”。从小长大的小伙伴隐藏起情绪,就连明月锋也猜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唯一确定的是,印寒铁定生气了。
明月锋的所作所为,任谁都会生气,明明答应陪伴却悄然离开,自以为隐蔽地设下一条后路,接着被聪慧的印寒一眼看穿。然而这是明月锋的本性,他意识到国内缺乏原创设计的土壤,就把工作重心转移去国外,没有考虑太多别的东西。
他应该考虑的,但他刻意忽略了。
他穿梭于国内国外两地,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候鸟,在梦想和现实之间奔波,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进账越来越多,钱包越来越鼓,他却感受不到快乐。
创业不快乐,社交不快乐,成为人群焦点也不快乐。
整个人仿佛被压进海水中,声音和画面的传递由薄膜过滤,剩下麻木和平淡,传达入神经。
或许再向上攀登一节台阶,再成功一点,他就能感受快乐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海雾和雾哀像两台不停歇的发动机,轰轰隆隆地为明月锋创造财富。雾哀女装连续参加两届米兰设计师节,与一众知名品牌建立联系后,受邀参加米兰圣诞秀、巴黎新年秀和伦敦艾伦达秀,赖祥云作为雾哀文化总经理登上《企业家》杂志封面。
五年时间,二十五岁的明月锋站在米兰市中心,仰头审视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他做到了,雾哀在米兰创办了第一届秀展,海雾也开设了第五家设计定制品牌分店。
开心吗?似乎也不开心。
繁花锦簇下是愈发淡漠的情绪,小时候轻易说出口的喜欢,长大后成了百般斟酌后的枯燥无趣,就连账户里高涨的金额,也不过是一串翻滚的数字。
明月锋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和印寒的对话停留在三个月前。
如他所愿,两人渐行渐远。
起初无话不谈,现今无话可谈,这就是他想要的吗?明月锋扪心自问,却得不到回答。
他敲打屏幕,给昔日发小发信息【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