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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页(第1页)

这般问起时,晏谙纳闷道:“皇宫大内都任你出入,有朕在,你每日出入宫禁,谁敢拦你?”故岑会心一笑,“不曾有人阻拦。”“那是怎么回事,”晏谙思索片刻,末了恍然大悟,扬了扬眉毛,“哦,难不成是待在禁军,能离朕近一点?”“臣就是……随便问问,可没这个意思。”故岑辩解完,躲着晏谙探究的目光捏起毛笔,低头在面前的宣纸上随手画着,还欲盖弥彰地道,“都察院好得很,皇上要臣离开,臣还不乐意呢。”门窗都合着,冷风灌不进来,殿内很暖和。从前晚膳后若无事,两人都会出去散步消消食,最近天气渐冷,怕入了夜容易受寒,这才呆在宫里闲话。“行行行,算我自作多情。”晏谙知道他脸皮薄,也不戳破,笑着说:“想去禁军也不成问题,只不过朕想着你在都察院磨合了这么久,如今与军中的兄弟们混得熟稔,他们也愿意听你这个指挥使的话,便以为你会更愿意留在都察院。”“自然愿意的,臣也舍不得都察院的兄弟们。而且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故岑冲他眨眨眼睛,“臣就好生留在都察院,守着皇上的敕令军。”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至于禁军如今的提督……”晏谙摇了摇头,“要让廉宇接手禁军,还缺一个契机。”“让臣猜猜,”故岑单手支着脑袋,眯起眼睛隔空虚虚描摹晏谙的轮廓,“这个契机应该很快便要到了吧?”晏谙却饶有兴致地跟他卖了个关子,“这个契机,最开始并非朕起的头。”“那总不能是……”故岑瞧着晏谙起身绕过书案,来到自己侧后方,执着他的手在宣纸的空白处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东观?”他轻轻念道。“夜深了,咱们早些歇息。”晏谙附在他耳边道,“一切归于寂静,才方便引这些牛鬼蛇神现身。”低垂的乱云自夜空中缓缓掠过,薄雾随着夜色无声弥漫开来,直至笼罩整座皇宫。大约子时刚过,白日里都一向宁静肃穆的皇宫忽然嘈杂混乱,浓烟惊飞了栖在枝头的鸦雀,宫人奔走相告,高声喊人提水救火;另一处,太后被从睡梦中惊醒,披了件氅衣便匆匆忙忙地出来,刚和心腹的嬷嬷交代完,迎面便撞见晏谙亲自赶来,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军。“母后无事吧?”晏谙关切道,“朕听闻后宫混入了刺客,即刻便带人赶来了。”“哀家无事,方才被这一番动静惊醒,已叫人将宫中上上下下仔细搜查过一番,并未见到刺客踪影,想来那胆大包天之徒已经逃至别处去了,皇帝不必忧心哀家。”谈话间,那嬷嬷已经悄声退下了,晏谙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道:“母后莫怕,朕已命禁军挨个搜查宫殿,那刺客插翅难逃,朕今晚会派人守在这里,绝不会有人敢再来惊扰母后。”太后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难为皇帝一片孝心。”“夜深霜寒,母后还是先回殿内,莫要受寒了。”太后深深望了晏谙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太后在殿内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方才离开的那个嬷嬷才终于回来,合上殿门便慌慌张张地回禀:“太后,出事了,何良娣不见了!”无人搜查的偏僻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女子拨开半人高的荒草从,弓身从暗门钻了出去,胡乱拍掉粗布衣上粘上的枯草杆,小腹处早已平坦如初。天还没有亮,背后的皇宫巍峨地屹立在昏暗中。身后没有追兵,四下静谧,天地间只余下她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何馥脸色还有些苍白,迎面的寒风能将她单薄的身体吹透,却在这一刻真实地感受到胸腔里那颗滚烫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她用力攥紧随身带着的包袱,抑制住双手的颤抖,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前方未知的坦途,没有回头。旷野无声,荒风低鸣。天欲晓“好端端的,宫中怎会混入刺客,还惊扰了太后,你们禁军就是这般负责宫中巡防的吗?!”晏谙厉声斥道。“皇上息怒!”禁军提督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幸而昨夜无人出事,否则出了这般大的岔子,别说提督这个职位,禁军连脑袋都保不住。“息怒?你叫朕如何息怒,那么多人去追,都没能抓住刺客,禁军松懈至此,能让刺客堂而皇之地来,众目睽睽地逃,”晏谙冷笑了一声,禁军提督心里一阵阵发毛,便听得书案被砸的哐当一声巨响,“你是想让朕从今以后、夜夜不得安寝吗?!”外间候着的魏兴听着传出来的斥责声,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掌心一片潮湿粘腻,尽是冷汗。与贴身服侍了几十年的瑞昌帝不同,晏谙甚少与他交谈,这位新帝的性子他至今捉摸不透。按照谋划,昨夜应该只有东观殿失火这一桩才对,如今他这边事已成,太后那里却出了乱子,这无故冒出的刺客不知是出自哪一方的手笔,却偏生和东观殿撞在了一起……魏兴越想越不对劲,急欲找孔令行问个清楚,怎奈为着搜捕刺客,晏谙已经下令封了宫,眼下是半点讯息都传不出去。送走了灰头土脸的提督,便听得晏谙唤自己的声音,魏兴心知躲不过,用力掐了掐掌心,心一横进去了。晏谙阖眸斜倚在椅子上,单手支着脑袋,魏兴进来时弄出了些动静,但晏谙恍若未闻。踌躇片刻,魏兴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皇上昨夜没有睡好,想来累了吧?奴才……服侍您到后头小憩片刻可好?”“刺客没有抓到,太后受惊、凤体欠妥,东观殿一把火烧毁了父皇生前最后一道诏书,”晏谙没有睁眼,悠悠地道,“朕如何安眠?”听到“东观殿”三个字时,魏兴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不知为何,明明早已筹谋好的事情,真到了这一步,他却心神不宁得厉害,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暗暗定了定神,告诫自己沉住气,避重就轻地道:“禁军已经在追查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刺客之事便会有眉目,皇上……”“刺客有禁军追查不用你操心,”晏谙抬眸打断他的话,锐利的锋芒划过眼底,“朕倒是觉得,东观殿那一场火起得格外蹊跷,个中缘由你可查清楚了吗?”“回皇上,查清楚了,是个毛手毛脚的小太监,不慎打翻了灯笼,原本火势不大,可他没有即时扑灭,这才蔓延开来,竟烧了殿内的圣旨,奴才已经叫人狠狠罚过了……”晏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玩味道:“还留着一口气吧?”“留、留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外头的更夫都知晓的道理,没想到魏公公手底下还有这般不上心的人。朕还很好奇,一个宫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东观殿去,一把火烧了不该烧的东西,还偏偏和混进宫的刺客撞在了一起,怎么天底下竟有这样巧的事情。”魏兴吞咽着唾液,心中暗道不妙,果然听见晏谙声音一沉,“这知道的是不慎失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早就跟刺客串通好了!”“皇上明鉴!”魏兴仓皇跪地,“那宫人虽罪无可恕,却实属无心之失,绝对跟刺客毫无瓜葛!”“有无瓜葛尚未可知,朕看这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为好。兹事体大,也不必你自己动手了,将人送去刑部审问罢!”晏谙摆摆手,示意魏兴退下,后者也只得咬牙应是。待到魏兴也退下,故岑才从屏风后走出来。晏谙封锁了皇宫,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这个“出不去”其中也囊括了他,左右今日不用去军营了,晏谙知道他被昨晚的事一闹也睡不着,与其放他一个人一边等待消息一边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叫来看个清楚。“怎么样,”晏谙冲他勾起唇角,方才盯着魏兴流露出的压迫感在面对故岑时烟消云散,眼神也柔软了下来,“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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