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枭这才缓缓将脸上的口罩拿掉,精致的一张脸上满是不情不愿的表情。张平慧“哎呀”一声:“就刚刚店里那姑娘,你进来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她朝后面指了下:“以后人家就住你对门,一个院里的,多照应照应。”江枭眼神越过张平慧看向对面的东墙,刚好陆知鸢从店的后门里出来,整个人就这么涌进了他眼底。院子里没有灯,那人站在后门投出来的一束光里,一身青蓝色的衣服,微卷的长发拢在肩膀两侧。两分钟前还用一双警觉的眉眼看他,这会儿需要他帮忙了,眼波倒是柔软了。江枭可从来都不是个热心肠,可被两个女人,四只求助的眼睛盯着,这忙若是不帮,到显得他过于小气了。视线从那束光里收回来,江枭抬脚走进院子,双脚踩进那束光里的时候,他闻见了不属于这个山水小镇的清淡茉莉香。他双脚有那么一瞬的停顿,但也只是一瞬。陆知鸢随他身后进了店,又快他几步走到茶台旁,没等她开口,前脚跑进来的张平慧就抢先她开口了:“一张桌子而已,给挪到北墙就行了。”江枭扫过去一眼。双色金丝楠木茶台上是玄武石茶盘,漆面细腻如玉,抽屉面板上是花鸟浮雕,配的五把座椅,座椅上还有寓意吉祥的牡丹花雕刻。这一张桌子的价钱怕是能抵上这两间店面五年的房租。视线从茶桌移到旁边的青蓝色衣摆,而后,视线徐徐而上。头顶的白炽灯??x?刚好打在她脸上,一张娇柔明媚的脸上,唇红齿白,唇角微弯。再往上,是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清挽镇从不缺这种让人心生平静的温润柔软,小桥流水、轻雾细雨,处处可见,时时遇到。可又和她整个人携带的温柔不太一样陆知鸢不是没被人这样盯着打量过,可他看她的眼神,探究里还带着审视,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一向不避讳被人打量的陆知鸢就这么被他看的偏开了视线。不过江枭也没打量她太久,视线收回来的那一瞬,他抬脚走到茶桌前。到底是男人,两手一抬,两只桌角就离了地。陆知鸢怔了一下,目光落到他青筋微涨的手背,蓦地,她唇角一弯,险些笑出声来。就说这茶桌很重嘛,昨天可是四个男人一人一个桌角抬进来的。江枭扫过她唇角的笑,而后目光偏转到张平慧那儿,他朝对面扬了点下巴:“你们过去。”他一面,陆知鸢和张平慧一面,随着茶桌轻移,“刺啦”声从两个女人那边传来,江枭又多用了几分力。茶桌这才颤颤巍巍的从南墙移到了北墙。陆知鸢缓出一口气的时候瞥了眼旁边的张平慧,看见她因为使力而憋红的一张脸时,陆知鸢语带歉意地说了声“谢谢”。刚想再把这声“谢谢”说给对面,就见那条利落修长的黑影已经走到了门口。陆知鸢忙转身从柜子里给张平慧拿了一个银白色盒子装着的茶叶,张平慧忙推回去:“我哪懂喝茶呀!”陆知鸢硬塞到她手里:“您要不喝,给叔叔喝也行。”张平慧便没再客套,笑着道了谢。把张平慧送到院子里再转身回来的时候,陆知鸢看了眼西墙的房门,心里正犹豫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她回到店里,轻轻关上后门才接通。“奶奶。”“今天一天也没给奶奶打电话,店里忙的怎么样了?”“已经忙完了,明天就可以打开门做生意了,”陆知鸢看了眼挪到北墙的茶桌:“奶奶,茶桌太贵重了。”“一个桌子能贵重到哪里去,你喜欢就行。”陆知鸢垂头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椅背上的牡丹雕花:“我很喜欢,谢谢奶奶。”“也不早了,早点休息,一个人在那边,有什么不方便的就给你刘叔打电话。”陆知鸢乖巧地应了声“好”。又几句叮嘱后,电话挂上,手机屏幕退出通话界面,陆知鸢看着用作桌面背景的一张合照,指腹轻抚老人花白的头发后,她又笑着说了句“奶奶晚安。”手机收回口袋口,陆知鸢扭头看了看东西两面墙的玻璃摆柜,最后走到西墙的柜子前,从玻璃橱里拿出一盒绿色的茶叶。可是等她再回院子,却没从西墙窗户看见亮光。陆知鸢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十点十分,这么早就睡下了吗?在门口踌躇了会儿后,陆知鸢回到店里,把灯关上后便回了东墙自己的屋子里,门关上前,她眼睫轻抬,又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耳边响起上午几个中年女人在院子里说的悄悄话——“我听人说,昨天在车站看见那人坐车去市里了。”“去就去呗,再也别回来才好呢!”“你看你,人家又没得罪你。”“没得罪我,那别勾我们家姑娘呐,一头野狮子!”“哎哟,到底是人家勾你家姑娘,还是你家姑娘没事往人家网吧里凑啊!”“你少扯舌头”正巧那时,她回屋经过那两个妇人身边,对方看见她,这才咳嗽了两声,猫着腰从石桌前溜走了。野狮子,为什么要喊他野狮子呢?直到下午,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来她店里转悠,张平慧操起院子里的扫帚将两人赶了出去,而后交代她,以后再看见那两头野狮子一定不能软,不然要被欺负。所以他在那些街坊领居眼里和那两个不务正业的‘野狮子’是一路人?可是他看着不像一个坏人啊!只是不爱笑。作者有话说:“野狮子”在这里是清挽镇当地的一种叫法。v前v后都会给看连载的宝们发红包,以感谢宝贝们支持新文。tt◎住同院,门对门◎老式的四合院,卫生间都是在外面。清挽镇依山傍水,早晨的凉气很重,尽管陆知鸢起床后就裹了一件厚实的绒质睡袍,可门一开,迎面的凉风还是让她打了一个喷嚏。出了卫生间,陆知鸢吸了吸鼻子,回屋里拿了一个白色塑料盆,去了井边的水桶里舀了两勺凉水。也就是那时,西墙的房门开了。江枭穿着一件圆领的棉质卫衣从门里走出来,因为刚睡醒,他两眼还微微阖着,手里和陆知鸢一样,也端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盆,不过盆里还有一个白色的杯子和牙刷。陆知鸢缓缓直起腰,怔怔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她的目光一直定在江枭的脸上,但对方却好像没看见她。“早。”很轻的一个字,却把江枭吓的一个激灵,两个肩膀一惊,穿着一双黑色棉质拖鞋的两脚还往后退了一步。他这么一吓,陆知鸢也跟着吓了一跳。可下一秒,又因为看见他左耳上方翘起的一咎头发而笑了声。江枭眉心皱着,冷飕飕的一双眼定在她笑意明媚的脸上,直到把陆知鸢嘴角的弧度看下去。“笑什么?”声音凉人骨。陆知鸢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喜欢本着脸,被他一句比这早晨凉气还重的语气‘吓’的,她咬了咬唇,朝他左耳朵方向指了下,很小声地说了两个字:“翘了。”接着就听见对方哼出浅浅一声气音,而后是一句:“你要不要回去照照镜子?”陆知鸢愣了一下,转而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就是那短短几秒,江枭已经弯腰从水桶里舀了一舀凉水到盆里。大概是忘了盆里还有牙刷和杯子,看着那舀水将水杯打翻,江枭愣了一瞬,也不知当时是什么心态,可能是冷,可能是烦,他就那么端着不能再刷牙,又不够洗脸的一点水转身往回走。随着“砰”的一声门响,陆知鸢两个肩膀被震的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