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纺织三厂家属院做什么?贾富仁的车里装了什么?”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卢洋怎么也不会想到虽然家属院内部没有监控,但外部道路的监控却清晰记录了一切,而警察还真能把那辆网约车找到。他僵硬道:“这我之前都和警官你们说过的,贾富仁找我买青花瓷瓶,我去把瓶子给他而已,谁知道他之后翻脸不认人,说我给他的是假货。”“是这样吗?”霍无归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纺织三厂辖区的派出所,在上个月,接到的噪声扰民投诉是过去三年的总和。这小区一共都没几个人住了,您也早就搬出去了,请问为什么被投诉的恰好是您家?”“或者,我换个问法。”霍无归向前倾了些,逼视着卢洋,“上个月,您几乎每过两天就叫车去一次纺织三厂,为什么?”卢洋年纪大了,不是很擅长操作手机,平日里几乎都是女儿和学生帮忙,如果不是霍无归提起,他甚至不知道打车软件会记录下他的所有行程。“我……”卢洋面色蜡黄,一头汗珠,慌乱地张了半晌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北欧的艺术类大学,留学花费不小吧?”“你是历史系教授,应该有很多接触到文物的机会,对吗?”卢洋的瞳孔瞬间放大。霍无归盯着他,并未给卢洋任何喘息的机会:“5月中旬,你联系海大标本陈列室管理员胡明辉,是为什么?”“我——”卢洋本就年迈,心理防线在霍无归的步步紧逼下很快崩溃,苍白着嘴唇垂下头,皮肉松弛、沟壑堆叠的脸仿佛痉挛一样抽抖了几下,似乎依旧在犹豫。只差最后一点。只要再进攻最后一点,他很快就将溃不成军,一切都将和盘托出。但一旦拿出最后这一样东西,哪怕是卢洋自作自受,对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来说也实在太过残忍。霍无归沉默了片刻,才将x光底片举了起来。“两天前,你在警局门口和杨俭擦肩而过,看到这张片子的时候为什么这么紧张?”霍无归厉声问道。在确认卢洋有问题后,赵襄偶然提起了这件事,他们翻看了卢洋从进入警局到离开的所有录像。终于在门外包子铺的监控里找到了这段。卢洋眼神一震,脸色明显苍白下去。审讯室里陷入死寂,年迈的嫌疑人大口喘息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贾富仁要我帮他偷金佛,我不答应……”防线被撬开了一个小口。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一样,一切伪装都瞬间轰然倒塌。做了一辈子克己复礼的老教授,卢洋显然也背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把一切说出来的瞬间竟然肉眼可见轻松了很多:“我要送女儿去留学,但又实在做不出把国家的宝物转手送给贼人的事,我就……”“我就把金佛的内部ct给胡主任,让他帮我找了几个匹配的骨头模型,拿回去打磨做旧,自己做了一个金佛,就算ct扫描都很难看出区别。”卢洋叹了口气,“如果我知道小琳会遭遇这些,我说什么都不会做这件丧良心的事。”他觉得卢琳的死是自己犯罪的报应。监控室里一片沉默。真相来得太过荒诞可笑,令人不禁怀疑是命运的捉弄。许久后,杨俭低声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不知道那是自己女儿的头骨?”赵襄满脸难以置信。“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卢洋呆坐在审讯室里,灰白的脸上爬满绝望,“我女儿没了,日子也没盼头了,你们抓我吧,我愿意去坐牢。”“你知道,金佛里的头骨,是谁的吗?”霍无归把x光推到了卢洋面前。黑白胶片上,清晰地被物证科标上了卢琳的名字。“什么意思?”卢洋的瞳孔瞬间紧缩。霍无归平静地看着他,一向冷淡的眉眼流露出轻微的怜悯:“你女儿的尸骨我们找全了。”是卢洋亲手打磨了卢琳的颅骨,封进了金佛之中。椅子上,卢洋突然紧紧捂住胸口,急促喘息了几口,又拼命大口呼吸,却好像无济于事一样,人猛地抽搐一阵,瘫倒在地。霍无归一个健步冲过去,大喊道:“快叫救护车!卢洋心跳骤停了!”骤停“霍队,你说得对,确实会死。”“霍无归!”王胜利拍着胸口咆哮,“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身为警察的意识了!”“还有你简沉!”他骂完霍无归,又转过头看着简沉,严肃道,“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法医了?”没开灯的办公室里,简沉和霍无归低头站在墙根。三个人都觉得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似乎连台词都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