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被霍无归理直气壮的强盗逻辑气得直瞪眼,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霍无归脑门,“你被撞毁的两辆车,局里只能按警车的采购价报销,你也给我长长记性,以后不许脱离队伍!你的子弹打中的是一只野猪,猪跑进了对面的树林里,记住没有!”骂归骂,自己手里的人,擦屁股的事情还得自己来干。“记住了!”霍无归漆黑的瞳孔垂下,望着身前那颗毛茸茸的颅顶。空调冷风吹过,简沉到霍无归胸前的发梢微微摇动,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霍无归眼明手快从轮椅背后拿出毛毯,半蹲着将毛毯细细盖在简沉膝上,眼中幽暗火苗晃动,哑声道:“但对我来说,同事的生命安全永远比所有原则都重要。”刚刚病房中的对话过后,霍无归的嘴里,简沉已经又变成了同事。只是同事而已,一起出生入死,并肩而行的同事而已。简沉咬着唇,别过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谁。抬头是王局,低头是霍无归,看谁都有点不太对劲。“还有你,简沉!你给我站起来!”王胜利从口袋里掏出烟,早有准备地拿出打火机,深吸一口后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装得什么药,你伤的是手!坐什么轮椅!”上次伤背,这次伤手,还连着伤两次。王胜利简直快要被简沉折磨疯了,只能庆幸这回受伤的只有简沉一个,好歹还回来了个毫发无伤的霍无归。“报告王局,医生说我身子虚。”简沉为了避免挨骂,已经到了什么都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出口的地步。再说这也不算什么假话,最多不过是对简沉身体真实状况的一些艺术加工和放大而已。他脸色苍白,嘴唇轻颤,一点空调风都把他吹得发抖,脆弱的眼睛立刻给出反应,双眼水雾模糊。谁看了都得心生几分怜爱。连霍无归这铁石心肠的家伙都小心翼翼,紧跟着嘘寒问暖,王胜利一时间举棋不定起来——万一是真的连站都站不起来,自己这么训简沉,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一人一份检讨!”王胜利心中叹了口气,决定放过病号,面上却依然横眉冷对,“你的口述就行,霍无归负责誊写!不许作弊,我要录音和纸质双份!”简沉抬头,和霍无归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神中确认今天的挨骂差不多到此为止了。“行了,都给我滚吧,看见你俩就碍眼!”王胜利咳了声,挥手赶人,“被烧毁的那具尸体在解剖室,你们两个王八羔子记得去给人道歉!”霍无归从善如流,不给王胜利任何反悔的机会,立刻推着简沉的轮椅出去了。轮椅一路推到楼梯口,简沉自觉不给霍无归添麻烦,走下轮椅,迈开步子慢悠悠晃荡着下楼,霍无归拎着空荡荡的轮椅,跟在他背后下去了。“不对啊!”办公室里的王胜利追悔莫及,幡然醒悟,“怎么有两个下楼的脚步声!”-“对不起。”简沉站在解剖台旁,对着尸体真诚地鞠躬。尸体才刚被发现没多久,运来北桥分局还没分配下去,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样子,没有被解剖化验。焦黑的尸体蜷缩着,皮肤已经炭化,几块表皮组织因为搬运而被碰掉,露出内部猩红的皮下组织。王胜利说是让俩人来道歉,话里话外分明是让暂时被停止工作的简沉来看一眼尸体的意思。霍无归跟着简沉鞠了一躬,饱含歉意地沉声道:“是我们的错,等找到她的家人后,我——”“等等!”简沉冷不丁出声,打断霍无归的话,“她被烧过不止一次!”他说着,用左手指向尸体的头顶。强光照射下,一块炭化皮肤脱落的头皮狰狞可怖,猩红的皮下组织也带着烧灼伤痕,诡异的白色从中显露。“这是脑组织。”简沉呼出一口气,“她是被人打晕后扔在谷底,活活烧死的,之后,又在昨晚经历了牙齿她曾被父母深爱过。“烧了两次?”霍无归一边观察尸体,一边问。尸体身上的衣物、头发等易燃的部分早已消失殆尽,唯一留下的饰品是手腕上一对手镯。至于身体,大火让尸体只剩下黢黑的皮肤,关节和皮肤紧紧蜷缩,整个人缩水成了小小一个,如同炭雕一样,根本看不出任何轮廓。简沉不疾不徐,用左手捏着手术刀拨开尸体手臂上的皮肤,让里面隐约可见的皮下组织彻底暴露出来。猩红的皮下组织看起来狰狞可怖,和一片漆黑的尸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