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彻垂下了眼眸,观察这位在大雪中依旧意气风发、潇洒恣意的男子,微微锁紧了眉头:“先生和我们一块儿去?”
“嗯。”夜子息没有犹豫,将二指并拢置于唇边,轻轻吹了一声,一匹由他施法幻化出来的马儿就从黑暗街道尽头缓缓跑来,停在他身后,翻身上去,顺势拉住了缰绳,“我可能知道令尊的尸骨在什么位置。”
“那……这位姑娘?”
宁彻的目光朝巷子中看去,许天香拧着喝空在酒壶在手里摇了摇。
她知道他们的对话关于她,明眸在飞雪下流转,轻飘飘地往夜子息和宁彻这边扫过。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眼中光影并不聚拢,涣散出更加潋滟的光,衬出她五官里的一份娇俏。
二指一弹,她也幻化出一匹马来,一句话也没说,就骑了上去,跑到了夜子息和宁彻前头。
大概从未见过这么冷俏又恣意洒脱的姑娘,宁彻再度一愣,扬唇浅笑:“走吧。”
他是那种一眼无法看穿心思的男人。
哪怕他唇边时刻柔和着浅浅淡淡的笑容,眉眼清隽,可眼底总有一分看不透的黑。
亦如这苍茫的夜,总有我们无法探知的奥秘潜伏在更加漆黑无尽的边缘。
我默默关注他的背影,牵着瑾儿的手,施法跟了上去。
蓝辰扶着奶奶跟在后头,夜行时,不由地显得有些警惕。
——
山还是那片山,被皑皑白雪覆盖,若是由我们施法寻找,不出片刻就能从积雪中找到老郡王的尸骨。
但天神的力量不可显露,夜子息陪着宁彻在山间走寻,许天香还是那副冷冰冰事不关己地姿态,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同行的士兵们即便身着厚重的铠甲,露在外面的双手也被寒冷的空气冻得通红,时不时哈出几口热气来回搓动双手,汲取着细微的暖意。
我和蓝辰一直没现身,这会儿也不便出去了,和老奶奶、瑾儿一直待在山路边缘,远远打量从树林深处传来的光亮。人人手中都举着一枚火把,可在这大雪之下,点点红光显得如此微弱。
片刻,一阵幽异的气息传来,夜子息和许天香同时顿住脚,我和蓝辰的目光也不禁被吸引过去。
树影下,厚重的积雪将枝丫压得很低很低。
一袭淡黄衣饰的年轻女孩站在树下,哪里是方才老妇人的形象?
她很美,五官并非一目惊人的艳丽,多少带着些许清淡如菊的意味,目不转睛地看着宁彻所在的位置,微微皱了眉。仿佛夜子息和许天香同时使用了隐藏灵气的法术,也依旧令她察觉到了不妥。
最终,女子的目光定格在了许天香脸上,交叠身前的双手缓缓握紧,每一根指骨都在用力。
这也不像是察觉到了威胁啊,难道她和许天香之间有什么恩怨?
我恍然想起早前夜子息曾带许天香来过这片山,但挖掘记忆,当年附近也并没有种植菊花,在此地与菊妖碰面的机会也就不大。而当夜子息和许天香瞥见她时,那女子已经走了。
我连忙拉住蓝辰的衣袖,在这时冲到了树林深处,不管不问地就将她拦住,再将隐身法术撤走。迎上她惊讶的眼眸,反倒不知该说什么话。
三人对视了片刻,直到察觉出她眼中稍显紧张的神色,我才踌躇不决地开口道:“宁彻身上带的那方帕子,是你绣的吗?”
菊妖抿了抿唇,大而明亮的眼睛望着我,几乎下一刻就要施法逃走了,却被蓝辰临空施法画的阵法给定住。
她站在原地,表情依旧为难,大概我的神情看上去还算友善,她犹豫片刻也就说了:“不是,那是他母亲绣的。”
“可你……”我皱皱眉,“之前我和蓝辰去调查过你一次,看到你也在绣帕子,绣工和宁彻手中那块帕子很类似。”
我是直言不讳地告诉她,我们有在暗中观察,菊妖如何不害怕,当下便顿住了,秀眉皱得紧紧的,望着我们摇头:“是我自己偷学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那你之前应该是在郡王府的,怎么跑到这里来隐居了?”
我直觉她有故事,往往精怪的故事会比人类的故事更加长清动人。
可说到这儿,菊妖反而不答了,一双眼陷入回忆的哀伤沉思中,眼底眸光流动,将唇瓣抿得更紧,好似难以启齿般,眼泪都快要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