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红提似乎天生就冷情冷性,这一点有可能随了她没见过面的外婆。
三年前,她被她娘折磨的太厉害,管不了什么母慈子孝,决定恶作剧吓唬吓唬她,让她投鼠忌器。结果还不错,她娘差点疯了,不过还是差一点。
这主意还是看不惯她娘这个德行的教书先生帮忙出的,她常常以打柴为借口去村里私塾听课。
说文解字过目不忘,诗词歌赋朗朗上口,教书先生对她自是有些赞赏,了解了她身世又很同情她。
有一天看她又顶了个猪头脸来听课,给她出了这个主意。
她感激先生,还有先生的娘子,为了坐实她的借尸还魂,还暗戳戳的上门找她娘谈心。
似是而非的腔调,各种光怪陆离的传闻,愣是在她娘头上悬了利刃,再不敢出手打她。
先生和先生娘子不过是待了一年就离开了,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
燕红提很感激这对好心的夫妻,他们给她讲了许多外面的事,懂得了很多很多。
她想懂得更多,这样就有办法惩治像她娘一样的恶人,让她投鼠忌器,懂得很多道理,就不会和她娘一样活得凄凄惨惨。
母亲是燕红提的反面教材。
不过那年冬天的雪真的很冷很冷,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那样耍心机。她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怎么能因为她娘让她死她就死呢?
她不知道,可是她不想死。
朴婆婆把她养大,抱着小小的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燕燕,以后没了婆婆,也要好好活下去。”
“燕燕,人这一辈子,特别是女人。谁也不要靠,只靠自己。父母,丈夫,孩子,这些不见得靠得住。我就是明白的太晚了。”
朴婆婆的一生很苦。
年少丧父,青年丧夫,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孩子却苛待他,最后竟将她赶出家门。
她有一手好绣活,养活了儿子,等到老眼昏花了,绣不动了,却被赶出了家门。
她把她所有的钱财都给了儿子。离家的时候,一手带大的孙子,已经是小小少年郎。
“我家石头是个好孩子。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去进学了,所以不知道。”朴婆婆总是这样喃喃自语。
直到有一天,朴婆婆用好不容易攒的积蓄做了新鞋子新衣服,一大早坐着牛车,去县城里看孙子。
回来的时候,朴婆婆失魂落魄,没有了往日的笑意。
“燕燕,我孙儿看到我了。可是他躲着我走,我跑不快追不上他。他不认我这个阿奶啦。”
“他跑的太快,我追不上,我追不上……”哭得粗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后来朴婆婆再也没有进过城,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燕红提。
后来朴婆婆过世的时候,是村长帮着下的葬。棺材是婆婆早就备好的,唯一的陪葬品,是她绣的最好看的一方丝帕。
她用自己的绣技,在活着的时候有了一方生存之道,死后有一处小小坟包。
后来,她的小孙儿石头悄悄来看过,十多岁的年纪,呜呜咽咽的哭了好一阵。
她知道,像石头这样的还是好的,像他爹娘这样的,死不悔改。
对了,还有她的爹娘。
自从朴婆婆死后,使唤她越发顺手。朴婆婆死后的两年,便宜爹还顾着读书人的颜面,娘亲打的狠了,还知道拦一拦。
后来他走了,那狠心娘变本加厉,燕红提曾经提着刀,半夜站在她床边,想了好久还是没下手。
她不是不忍心,而是不想让自己沾一手血。
恍然间她娘已经死了快一年。
突然间梦到,觉得那张狰狞的面容真是可怕且陌生。
这时破庙里多了许多诡异的响动。
“不,不要杀我,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被主家打断了一条腿的王婆子闭着眼睛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