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看着,突然展颜笑了,轻声吐槽:“你好狼狈。”
贺准瞳眸震颤一瞬,再也管不了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前,在一众医护人员不同程度的惊诧表情下,揽住后脑将人紧紧地拥入怀中。
喉咙哽住,纵有千言万语也沦为词穷,紧紧相贴的身体过渡着彼此的温度,让贺准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实感。
“对不起……”他亲吻着他的发顶,手足无措又语无伦次,“对不起……”
唐纨乖顺地趴在他怀里,脸颊贴着衣料,感受到对方的臂膀收得很紧,勒得他快要喘不出气,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半晌才缓缓问道:“对不起什么?”
“所有的事,一切的一切,我都对不起你。”贺准语气里搅着浓浓的自责与懊悔:“纨纨,你现在可以骂我打我怎么样都行,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吃这种苦。”
“……我倒也没那么是非不分。”唐纨回拥住他,瓮声瓮气道:“又不是你找人绑的我,与你无关的事,我怪你做什么?”
贺准失笑一息,声音里透着无法言说的苦涩。
夹克男以手抵唇轻咳两下,唐纨悚然一惊,迅速从贺准臂膀里挣出,这时才陡然想起四周还围着一圈的人,自己倒成了别人眼中的西洋景。
“行了啊你们俩,”夹克男嘴上叼了根并未点燃的烟,瞅着俩人不客气道:“要抱回家抱,别人还等着干活呢。”
贺准怀里一空,扭头面色不虞地睨了夹克男一眼,对方浑不在意,还乐呵呵道:“祖宗,你先甭瞪我,别忘了正事还没办呢。”
医护人员继续围过来给唐纨检查身体,祖宗一词听得他愣了愣,把目光投向夹克男,又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贺准。
“他叫程亮,“贺准及时为他解惑:“是我多年的好友。”
唐纨了然,也没多问,只冲对方颔首微笑,问候一句:“程先生好。”
“别介。”程亮从嘴边取下烟,夹在指间摆了摆手道:“你叫我名字就好。”
贺准又补充道:“我在s市的时候,关于辛家的一切,都是他帮忙盯着的。”
另外俩人同时一愣,唐纨诧异得很:“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贺准定定地看着他,认认真真回道:“从此以后,我不想再瞒着你任何事。”
唐纨心头一梗,抿了下嘴,错开了视线。
白色游艇推开浪头沿着来时的航线原路折返,唐纨的肚子挨了那重重一踹后,始终隐隐绞痛,随行的医护人员带来的器械有限,只能先将外伤处理掉,进一步的检查还要等上了岸再说。
二楼休息室,唐纨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在连续数个小时的精神高度紧张后,终于身心俱疲地沉沉睡去。
贺准坐在旁边始终牢牢地抓着他的一只手,眺望着舷窗外的海平面,目光沉郁。
“有消息了。”
对面一张桌子旁的单人椅上,程亮放下二郎腿,起身走到贺准身旁,把手机屏幕举给他看,“遗嘱。”
贺准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道:“长话短说。”
“简而言之就是,辛丛定前段时间联系了家族律师,准备把先前的那份遗嘱撤销,重新立一份新的,将一手创办的兰致科技留给他的小儿子辛衍。这事传到了辛悦耳朵里,你说她能不慌吗?”程亮边说边摸着下巴,砸了咂舌:“不过这事说来也邪乎,我印象在辛丛定眼中,他这个小儿子一直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大女儿辛悦却恰恰相反,精明能干,才识过人,外界都传闻他是把辛悦当继承人培养的,可谁知临了临了,这老头居然转了性,要把好东西都留给儿子,弃女儿于不顾了。”
贺准冷冷道:“所以她急了,希望她老子赶紧死。”
“可不吗,”程亮讲到这里,巴掌一拍,兀自唏嘘,“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亲生父亲,辛悦能狠到这种程度,我属实没想到。还有你,向来深谋远虑思量周全,这次怎么这么冲动,让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彻彻底底地利用了一回。”
贺准寒着脸,不置可否道:“她要借我之手除掉自己父亲,这一招确实阴毒……”他顿了一两秒,又问:“辛丛定那边有消息了吗?”
程亮摇摇头,“还在抢救,说是已经安排了专家会诊,我估摸着啊,大概率是跨不过眼前这个坎儿了。”
“既然如此,”贺准漠然道:“那就顺水推舟,送她一份大礼吧。”
救护车闪着灯在岸边等候多时,此外,还有数辆执勤中的警车拉着警报铃浩浩荡荡停了一排,惹来周边民众的争相围观。
唐纨在昏睡中被抱上担架,推进救护车,贺准紧随其后矮身进去,一名护士见他相貌英俊,边给唐纨做常规检查边随口问他:“先生,请问你是患者家属吗?”
贺准掷地有声道:“我是他男朋友。”
再次醒来,鼻腔内冲刺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唐纨缓缓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吊瓶几分茫然地看了几秒,耳边遂响起贺准压低嗓音的讲话声,他循声转过头,入目是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临窗背对病床而立,手机举在耳边,正跟谁通着电话。
唐纨默不作声地听了几耳朵,就听见贺准说:“……于叔之前确实只为辛丛定做事,他如果咬死了此事与辛悦无关,那就别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