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去敲关曦的门。
陈家娴直接地问:“是因为潘总也参加,对吗?”
关曦有些意外。片刻后,她“嗯”了声。
陈家娴顿了顿,脱口而出:“如果潘总迟到,您就可以有这个机会了。”
如果他迟到。
关曦看着陈家娴,慢慢靠在椅子上。
“你觉得他会迟到?”她说。
陈家娴用力道:“如果我说服他迟到,你会帮我获得同期实习生中的最高分吗?”
说服他迟到?
关曦看着陈家娴的眼睛。她的棕色眼睛里有一团火,激烈而偏执。
这团火她并不陌生,非但不陌生,反而异常熟悉。
因为,就像照镜子。
偏执啊。关曦想。
……
关曦也偏执过。
作为下岗浪潮冲击的核心,工人村里没有幸福的家庭。但想到关母这样骄傲的大学生也下岗,人们就开始发笑,并笑到关母面前。
关母也跟着笑。
关曦气得直哭,而关母却说,别开不起玩笑,生气就输了,你得笑!
笑!
关曦不想输。因为,只有七十岁的老人才关家里哭,下岗工人出门奔波生活的时候都在笑。关曦的邻居,整个家族兄弟姐妹二十来人齐齐下岗,见不到钱,但他们也在笑。
天冷风冷的时候,人不能流眼泪。皮肤沾了眼泪,会被冷风吹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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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把眼泪流到肚子里去。
1999年春节晚会上,黄宏高呼:“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话音刚落,车胎炸了,好像枪响。
台下笑声如雷。
有段时间,电视热播《家有儿女》,每一集都是幸福快乐。少女关曦对比着电视上的生活,猜想生活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可生活又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她揣着满肚子愤怒,但却不知道该愤怒谁、愤怒什么。成年人疲于奔波,只有小孩才有力气愤怒,而小孩愤怒全是迷茫,就像对着火车挥拳头。
火车扬长而去,总有人被甩下。
……
人,应该如何与昨日和解?
难耐的沉默中,关曦终于开口:“无论你做与不做,我都会帮你获得尽可能高的评分。因为,你拿到高分,可以体现我的领导力。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不需要你交换。”
陈家娴顿了顿,似乎挣扎了片刻,才下定决心:“但是高分和最高分是不一样的。对您来说,出席和单独出席也是不一样的。”
高分和最高分确实不一样。出席和单独出席也确实不一样。
没人会记得第二名。
关曦站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
她坐回椅子上,直视陈家娴。
陈家娴不闪不避地看她。
关曦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说看,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