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艾放下棉絮,把外公扶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老人家早已神志不清,只知道自己躺下了,就该闭上眼睛。眼前的人是谁他早就忘记了,他也早就失去了正常言语的智力。
“外公,我上高中了,我下礼拜回去军训就该结束了,我不喜欢新学校,教官很凶,食堂也不好吃……”
外公哆嗦了好几下,似乎是嫌冷,沈艾一边说一边替他掖好被角。一会的功夫,她又听到沈和君在叫自己了。
“人呢?还有几床,赶紧给我收进去呀。”
“外公,我有空再和你说话。”
沈艾跑了出去,把眼眶的泪水憋下去几分。
剩下不过八床棉絮,沈艾深吸一口气,直接全部叠在肩头,前行的路因而变得很模糊,她跌跌撞撞向前,忽然撞到一个肥硕的身影,紧接着一屁股摔在地上。
“没长眼的东西,还敢撞老子。”
刘德彪往地上啐一口痰,看起来粗鲁至极,他赤膊着上身,胸前有道疤,看起来莫名瘆人。
“彪哥,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计较。”沈和君见着这情形,赶紧出来站在沈艾前头。
“没出息的,还不赶紧和你刘叔道歉。”
“对不起。”
沈艾恨极了刘德彪,却也无可奈何。她知道,今天是这些地痞流氓口中一月一回的“收租日”。与其这样称呼,不如说是一个月里,他们手头紧了,便靠着自己那些蛮力,来刨削这些贫苦老百姓的混账日子。
“和君,还是你识大体,”刘德彪叉腰,把手放在沈和君的肩膀上,“老样子,这个数。”
沈和君一脸为难:“彪哥,咱家本来就是小本生意,最近又赚不到什么钱……”
“生意不好生意不好,这一年里面我就没见你说过生意好的,”刘德彪声音越说越响,吸引了不少目光,“可这镇上谁家的被子,不是来你家做的呢?”
“还不快交了保护费,我也好换个地方赶紧收下家。”
“彪哥,实在是家里边没几个钱……”
“没几个钱,好,”刘德彪说着便要闯入店里,“这店里总归有几个值钱的东西,既然你不给,那我就亲自去拿。”
沈家的店面开在前边,隔着一道墙,便是生活家居之所,如此一来也便节省了地界,好做些谋生的营当。这样的布局免不了会有诸如刘德彪这样的莽汉来闹事索财,只会让生意和家事不好分开,也逃脱不了。其实,沈和君也何尝不想翻新整改,只是迫于拮据,只能终日惶惶度日。
“爸,这我同学,”刘德彪的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你赶紧回去吧。”
沈艾认得是同班的刘甜甜。
“同学也不行,这保护费该交还是得交,再说了,他们不交,老子连你的学费都凑不齐。”
“爸,我到时候还想选班委,万一没人投我怎么办?”
“你就知道读书读书,读书有什么好?认识几个破字有个屁用,到头来能赚几个子儿?”
刘德彪家中还有小儿,重男轻女的思想本就根深蒂固,要不是这刘甜甜自己争气考上重点高中,其实自初中毕业后就该去电子厂做流水线女工的。如今自己还要花两份学费不说,还要被这个女娃娃说嘴,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这个同学的爸爸多少有文化,还不是拍拍屁股去外面包女人了?”
“爸!”刘甜甜一声叫唤,既有委屈,也有羞愧,她终是跑开了。
“让我进去搜搜!”
“别搜,不用搜了,”沈和君看他那架势,终究败下阵来,“沈艾,去里头,给你刘叔拿五十块钱。”
“这就对了吗,早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