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微信蹦出条消息,是群主发来的,姜路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反复确认几个字:跟我过来。姜路太阳穴跳动,猜想逐渐浮现,他猛地朝远处看去,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男人握着手机,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漆黑的后巷里堆满垃圾,因为高温,食物腐败的气息漂浮在二人周围。姜路有种被耍的羞耻感,质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回我消息。”男人站在黑暗里,声音飘渺,“生意好,没空。”非常合适的理由。姜路闭上嘴,把牢骚憋回去,进入正题,“认识一下吧,我叫姜路。”他期待着能得到男人正面回复,但人家似乎并没放在心上,不咸不淡道,“你想干嘛,直说。”这下可把姜路弄恼了,他气得想笑,就没见过这样的,“我不是坏人,你能拿出点诚意嘛。”男人像一道烟,随时都会消失,“你三番五次骚扰他们,你有诚意?”“我是想救他们!”姜路握紧双拳。他们间仅仅三米,却站成两个世界,男人不可察地叹气,肩膀缓慢起伏,他缓缓摘下口罩塞进沙滩裤口袋里,朝姜路走过去,光线一闪而过,点亮了他的面容。姜路幻想过很多张面孔,有狡诈的,贪财的,凶戾的,但见到男人,他还是被深深惊艳到,男人五官深邃立体,独有的老道沉着,但并不锋利逼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什么都了无生机,就像与死亡对视。随着距离拉近,姜路看的更加仔细,男人眼尾的泪痣为这张脸平添些许风情,神似过去香港文艺片的男主角。男人盯着他看了好半天,问道,“你多大。”姜路不假思索,“二十。”男人忽然笑了,眼尾稀碎的皱纹微微聚起,哑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救别人。”姜路感到阵阵热气扑在脸上,痒痒的,惹得他浮躁无比,“你作为群主,难道没有责任?”“每天看着他们讨论自杀,你不是最该出面制止的人嘛!”面对指责,男人收敛笑容,目光平静望着他。姜路实在受不了男人奇妙的磁场,后退两步继续道,“你嫌我岁数小是吧,那我告诉你,就在上周,我的朋友自杀了,死在寝室里,和我一样大!”“他才二十岁,就算能活到八十岁死,他还有四分之三的人生没有体验,而他就在你的群里,如果当时有人愿意拉他一把,你作为群主去拉他一把,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这完全超出了姜路的计划,他本想心平气和去说,但实在控制不住情绪。男人还是那种看破一切的目光,等他发泄完,才开口说道,“所以你觉得,你朋友的死,是我造成的?”姜路愣了一下。男人脸上透着浓浓的疲惫感,“死的念头一旦萌生,人就会越陷越深想活的人永远都用力去活,想死的人,就算只给他柔软的羽毛,他都有办法去死。”姜路被说的在原地僵了很久很久,母亲死亡的场景在眼前如走马灯般浮现。男人不愿意再多说,侧开身饶过他,一句话结束了见面,“记得把两碗米粉钱交了,一共二十六。”“等等!”姜路抓住他的胳膊。“回去吧,别干涉他人命运。”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还年轻。”姜路不想结束,脑子飞快运转,“你妻子和女儿知道这件事嘛?”果然,男人眼中升起警惕,但很快又伪装起来,“不关你的事,但如果你敢泄密,后果自负。”说完,姜路的手被甩开,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他有许多话堵在喉咙里,但已经没有机会了,他幻想中的洽谈破灭了,连带着内心深处的疑惑。这世上,真有对死亡如此渴求的人么后来姜路吃光了米线,直接扫了五十块,在母女的道谢声中随着人群离开夜市。他还记得那一幕,当他走出很远,再次回眸望去,男人倚靠在摊边,像被暴雪压弯的松树,插兜盯着某处出神,冷淡的侧脸在烟火中脱颖而出,显得无比孤独,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这诡异的思绪彻底扰乱了姜路的心,以至于回到宿舍,和刘熙交谈成果时,也心不在焉,那个隐瞒妻女,背负无数生死的男人,脑子里是什么?凌晨三点,商贩纷纷收摊,女人拎着矮脚凳坐下,从兜里摸出本子算着收入,女孩儿被男人抱在怀里,睡的香甜,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白皙的脸蛋上。“丁哥,这段日子麻烦你了。”女人轻声说,“幸亏有你,不然就凭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