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路从收到的名片里取出一张,装作随意递给男人,“你好,我是姜路,这是我的名片。”长衫男人没动弹,半眯着眼睛,好像在审视名片上的内容,但他看错了方向,姜路故意将名片放的角度倾斜。只是一个细微的试探,就全清楚了。长衫男人哂笑挥手,身旁的人纷纷离去,丁杰坐在远处,眼中看似都是风景,却时刻注意着姜路的动向。“你还带了朋友来?姜先生。”长衫男人侧耳听了听。丁杰朝姜路投去寻求的眼神,看姜路点头后,才缓缓挪动脚步,他走到亭子外五米的地方,始终盯着男人一举一动。姜路问他,“干嘛办假葬礼?”楚颜京闭上眼,“彩排一下,看看效果,省得到时候闹出笑话。”“”姜路被他的脑回路打败,坐稳后又问,“楚先生,这次你见到我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楚颜京捏了捏手腕,又整理半天衣服,他自己当然看不到,所以都是白费功夫,等准备好,对姜路说,“我希望在真正的葬礼上,你帮我念一封信。”姜路愣住,“为什么找我。”“我需要找一个并不熟悉我的人,而且这个人要合我心意,我看你就挺符合的。”楚颜京缓缓睁开眼,眼眸灰白,像下了一场大雾。姜路望着那双眼睛,分明知道楚颜京已经看不见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被看的一清二楚,他移开目光,看了眼丁杰的身影,从中得到一丝安慰,“为什么不找熟人,我看你那个朋友就很好。”姜路说。此话一出,楚颜京反应很奇怪,干笑不说话,然后无奈摇摇头,“我打算下个月十号去死,所以另寻人选来不及了。”姜路猛地站起,“你,你要做什么。”楚颜京感受到情绪变化,重复道,“去死啊,你没听懂——”话音未落,他就感觉一阵风刮过去,他对着虚空一笑,“别走行吗?”姜路踩在台阶上,顿住,扭头看了眼楚颜京,“我帮不了你,我不能接受拿生命开玩笑的人。”楚颜京脸上的笑容凝固,他呆呆坐在那儿,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雨声又起,他仰起头,一双混沌的眸子望着黑暗。回到车上,丁杰从后座拿来毛巾,替姜路擦去脸上的雨水,又脱了外套盖到姜路身上,“他跟你说什么了。”“他”姜路欲言又止。丁杰解开安全带,侧目观察着他,“小路?”姜路转头看去,还没反应过来,嘴角一阵温热,因为太冷了,所以碰到一丝火苗他都想抓着不放,姜路搂着丁杰的脖子,激烈回应着,分开之际,他喘着粗气,颤声道,“丁姐我难受。”他本以为自己早就走出来了,能坦然面对离去,但楚颜京主动选择死亡这件事,还是把他心底对死亡的恐惧勾起,母亲,黄肃研,鸳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的离开,已经让姜路难以招架。楚颜京同他虽没有交集,但内心的声音告诉他,不能放弃。“”丁杰沉默片刻,用手指梳着姜路的发丝,温柔道,“小路,这世上有各式各样的执着,对钱,对名利,对爱情,对亲情,不是所有人都崇尚美好,还有人向往毁灭,但如果你想尝试,我依然支持你,不过要做好失败的可能。”他爱着姜路,所以不能用自己的意志困住姜路,他不是没想过斩断现在的所有,把真相还给众人,带着姜路逃离这样总和生死挂钩的生活,可冷静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这些是姜路的劫,是他漫漫人生的,也是他蓄力来抵抗未来骤风暴雨的底气,他能做的,就是守在姜路身边,及时疏导,做好善后,当初自己没有的,如今他都要竭尽所能给姜路,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自己。隔日鼓楼茶馆,和楚颜京说得一样,果然每晚都在,他倚在栏边,双眼无神眺望远方,听到脚步声靠近,他先是诧异,然后笑起来。“乐什么。”姜路坐下。“想好了?”楚颜京喜悦道。姜路没回答,问道,“为什么要急着去死,你得病了?”“没有啊。”楚颜京指着脸,“瞎了而已。”“”姜路酝酿半天,叹了口气。楚颜京听见了,他放下轻佻的情绪,解释说,“对于一个画家来说,看不见比杀了他还要残忍。”姜路错愕地看着男人,“你”楚颜京捏着手,戏谑地摇摇头,“是不是很可笑,从失明那天,我就被判处死刑了,这半年靠着什么挺过来,我想都不敢想。”姜路开始理解楚颜京的处境,他不敢想象在某天睁开眼,仍然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