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在钟情面上看到一种举重若轻的自在。于是,径直望进对方眼底时,周思游想到这样一句话:当一个人下定决心的时候,全世界都在为她开道。她们最后选定一件白色的细吊带,搭配镂空凉鞋和淡黄沙滩帽。周思游本以为这样的造型会和自己很不搭。她平日里多穿深色,纯黑居多,偶尔暗红或墨绿;像这样把纯白吊带裙往身上套的经历,着实是少得可怜。但意外地很好看。她长相周正,唇红齿白。侧编的蛇骨辫消解了眉眼的锋利,一双狐狸眼少了许多攻击性,却留下一丝勾人的媚。或许……这更像是周佳念。思及此,周思游钝顿地想,明明钟情也很怀念她们的十七岁。穿戴完毕,周思游对着等身镜照了照模样。吊带宽松,睡衣似的随意,被万能的小钟导左右一扎,也出乎意料地合衬。临走前,钟情的视线落在周思游颈侧,喃喃:“还缺点儿什么……”思忖几秒,她从行李箱侧包里取出一个细长礼盒,递过来,“你来拆,好吗?”周思游稍愣,下意识接过,照做。礼盒里是一个琉璃制品的项链,纤长剔透的细绳,挂缀一枚无色的贝壳。琉璃无色,通透明亮。钟情站在周思游身后,抬手拿过项链,替她戴上,再轻声说:“前年在翡冷翠买的……本来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送给你。”眼下冲动,所有计划都被打乱。锁骨处冰凉的触感让周思游稍愣。“谢谢你,钟情。我很喜欢。”她隔着镜子,望向钟情,喃喃,“也许,现在就是‘合适的机会’。”听了这话,钟情明显滞了神色。——事实上,钟情也在反思。她太追求效用,太追求最大回报。她总是在寻找一个契机,瞄准一个合适的机会。可她忘了,感情不同于工作,并不一定与那些衡量、计算的规则相合衬。不断的等待和克制,只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她们已经错过七年了。而现在,周思游对她说,“也许,现在就是‘合适的机会’”。思索的电光火石间,钟情垂眸,视线落在身前人洁白似明玉的颈上。她猝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周佳念,或者说周思游了。“小年糕,其实我……”“我”字还没落地,有人小心翼翼敲开房门。门外,几位摄像师扛着器械,清了清嗓子:“二位老师准备好了吗?就差你们了。”“等一下——”周思游向她们答话,又回头,轻声问钟情,“你刚刚是想说什么?”钟情不自然地移开眼,“没什么,走吧,先工作。”说着,又抬手拢了拢周思游的碎发,取来一件马甲外套,披在她肩上,“海边风大。”几小时后,傍晚时分,六位嘉宾坐在海滨阳台。海滨写真的成片被倒扣在桌上,依次展示、投票。也许光看这三组人捉着自己成片时候的表情,也能预知结果。比如君度和邢斯文的小组。她们拍出来的照片,难看到了自己都不好意思拉票的程度。投票时,许淳月瞄了两眼君度给邢斯文拍的‘写真’,小声辣评:“学校里,家长给自家孩子拍照片都是这个风格的。”君度反问:“什么风格?”同组的邢斯文直白回答:“老土。”“好吧……”君度于是喃喃,“难怪我女儿都很抗拒我给她拍照片。我自我感觉还挺好呢。”邢斯文:“我妈也常常这么说。”发觉气氛不对,她又回过头来打圆场:“君老师,其实这照片也没那么……不好看,当游客照绝对过关,就是……当写真差点意思。”邢斯文语气诚恳,“术业有专攻,术业有专攻。换我拍你也不一定拍得好。拍照还是要找专业人士。”君度“呵呵”两声,不说话,只在邢斯文提到“专业人士”时瞥一眼钟情。她们组的成片还没展示,但周思游的扮相已经惊艳很多人。此刻她穿着那身白色吊带,裹一件黑色马甲,蛇骨辫已经散开,成了大波浪的卷发。过分漂亮了。她的身边,钟情坐姿端正。周思游没骨头似的紧挨着钟情,眯了眼,听海风。君度印象里,周思游和钟情刚入组时,分明还一副公事公办、不太熟悉的样子。今天下午,拍个照而已,关系就进展这么多了?不多时,许淳月组拉完票,成片展示轮到钟情。拨开相片时,钟情还有些犹豫,“时间仓促,山和云把自然光都遮住了。没有抢到好的光线,拍得不是特别好。”——而在她翻开手上几张相片时,长桌上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暗骂一声“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