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业气极反笑。“——周佳念,你记住。”他说,“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一千遍一万遍了。”写字楼外,艳阳高照的午后,有云层侵袭。天空倏尔黑下一个边角。方铭犹豫地出声:“董、董事长……”是周思游摘下墨镜,对上周京业的视线。“你真的是为了我吗?不是为了你的公司吗?不是为了不让我给你丢脸吗?”“谈厌死了,你也只把消息往下压。不管是别墅还是墓园,你从来没去看过她。”她语速飞快地说,“你帮我、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只是因为我是你法律上的女儿。”“我要是出事了,你的公司也跟着折损。”“至于这个女儿——是周佳念,或者周思游,或者别的周某某——都无所谓的,不是吗?”周思游几乎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说出这些话。再转身,她重新戴上墨镜。“算了。”她扫一眼方铭,平静地说,“找律师这种小事情……”“就不劳董事长您费心了。”面前,太阳过于刺眼,方铭圆形镜片反光,遮蔽了她真正的面色。周思游垂手一捞,拿走了方铭的车钥匙。“高新集团中层员工方小姐,您去找您同事蹭个车,自行回市区吧。”周思游扯扯嘴角,笑了笑,“你这车借我一用。”一路大步流星,回到地下车库时周思游快速找到之前那轿车。她坐上驾驶位,在驱车平板上拖出导航。可是,她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没必要回公司,至于家里……不知道是不是还被狗仔围着。她静静伏在方向盘上。或许该要痛快哭一场以发泄情绪,但双眼干涩,流不出泪水。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灵魂被抽离了几克。眼前昏暗,地下室光影惨白,都成了虚浮的幻觉。自以为站在深渊旁睥睨,原来从最开始就分明站在渊地。周思游想,原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也不是。恍惚间,她又拨通钟情的号码。等待忙音的时候,周思游驾车驶出车库,沿着主路通行。周围霎时敞亮,阳光明媚。周思游戴着墨镜仍觉得刺眼。而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刹,周思游听到了钟情的声音,还是无可抑制地感到哀伤。“钟情……”眼泪无法抑制地流出来,“原来……方铭是周京业的人……一直都是……”“嗯?”钟情愕然,“……什么?”周思游靠边停车,深呼吸,闭上眼睛。她问钟情:“你在哪里?”“我……我在我之前住的那个地方,”钟情说,“……我把妈妈接回我家了。”“为什……”还没问完,周思游立刻猜到原因,“狗仔真的跟到疗养院了!?”电话对面沉默了许久,叹气“嗯”了声。周思游再问:“你现在在哪里?还在你家里?”“嗯。妈妈在午睡。”周思游克制情绪,一脚油门,疾驰出产业园区。“我来找你。”钟情说:“好,我等你。”驶出这片园区,周思游左转掉头,沿着高架一路向西。电话里,钟情犹豫地问:“你刚刚说的……方铭,是怎么回事?”周思游深吸一口气。“从最开始,方铭就是周京业安排到我身边的人。说帮助也好,监视也好,总之,她和周京业根本就是一路人。”话音落下,红灯变绿。周思游正开车,对着导航打灯变道三两次。钟情也陷入沉默。表盘飞快地翻转,窗外景色变换。电话里,缄默的钟情向她承诺:“小年糕,你还有我。”“我永远陪在你身边。”初春傍晚,周思游驱车从城市的一端驶向另一端。光影错乱,人影彷徨。仿似心有灵犀,周思游靠边停好车,一抬眼,钟情所在的楼栋,楼层感应灯次第亮起,渐渐向下。树荫里,车门一开一合,周思游站在车边摘下墨镜。细碎凌乱的脚步声后,是钟情揽过她肩膀,义无反顾拥抱。半晌,瞥见周思游面上泪痕,钟情慌张问:“你、你没事儿吧?你还好吗?”“……有事儿,特别有事儿。”周思游靠上她的肩膀,恹恹地答,“我非常、非常、非常不好。”……也对。今天坏事接连不断,能扛着不倒下,也算一种心理强大。钟情于是低垂了眼,叹一口气。她稍稍踮脚,便拿右颊去蹭周思游颊面。“小年糕……”周思游心里柔软,忽问:“钟情,我可以吻你吗?”钟情不假思索:“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