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直言:“不开心的感觉。”——如果周思游在现场,也许会由衷感慨:今天的小钟导,有变得坦诚一点点呢。但再不开心也没法儿暂停拍摄进度。调整情绪以后,钟导满面冷漠地进入工作模式。南棘和苏潘的故事终结于一个雨夜。那是杀手组织给南棘下最后通牒之后,再一个月。冷情的杀手最不能生出人性。杀手组织无法容忍脱轨的下属;在她们眼里,爱上猎物的猎手无疑是最愚蠢的。而愚蠢的惩罚,是死亡。要么是南棘死亡,要么是苏潘死亡。南棘下不了手,就派别人去做。雨夜里越野车飙驰,从车流量庞大的市区,一路驱向海港。一路惊险震撼人心。南棘要疯不要命地驾驶,副座是不断瞟视后视镜的苏潘。暴雨,海岸,白色浪花。粗糙的钢筋水泥,望不尽的悬崖峭壁。——她们的逃生之路。但即便再拼命,到底寡不敌众。最后车辆疾驰出峭壁,轰动一瞬,完全报废在大海。这一段是莱拉导演在拍摄。莱拉导演坚定认为,一部没有飙车戏、打斗戏的电影,绝不是一部好的电影。尔后画面一转,白浪之后,岸口海岛的月色沉寂。冬夜樱花寥落,大雨瓢泼。死里逃生的少年环抱彼此。哪有什么猎物与猎手?此时此刻,只有两个少年相爱时惴惴不安的心。错乱的脚步响在身后。南棘的所有逃生伎俩都由组织里的人教导,她们很容易预判南棘的行为。找到南棘与苏潘,对她们而言,不费吹灰之力。——而在脚步声渐近时,南棘也决定了。她决定去死。死气沉沉的、满手鲜血的杀手。高贵优雅、前途无量的财阀千金。南棘相信,如果她们的死亡是一道选择题,所有世俗的人物,都会毫不犹豫保全后者。保全苏潘。南棘于是回过身,迎向组织里人的目光。也迎向她们的子弹。可是子弹,并不如意料之中那样,射穿她的生命。眼前,杀手组织的人也错愕地瞪大眼睛。她们在看什么?有什么东西抵住她的太阳穴。冰凉的触感,是南棘最熟悉的——枪口。金属枪口。是苏潘持枪,抵在南棘——护在苏潘身前的南棘——的太阳穴上。倘若扣动扳机,一击致命。南棘唇齿翕动:“苏潘……你在做……什么?”苏潘不理她,只对组织的人扬声说道,“——放过我。”“要多少钱都可以。你们杀手组织,看中的不就是金钱吗?既然追到这里了,该知道我家很有钱。她们很宠爱我,你们要多少钱,她们都会给。”组织里的人只笑:“现在可不缺钱。我们要的是你们两个人的命。”“错了,”苏潘说,“你要的,是我和她其中一人的命。”“……”对方轻笑,“苏潘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苏潘:“我杀了她。你们放了我。”被牵制住的南棘,闻言,扬了扬眉毛,神色微动。即便几秒前,她决定要为苏潘去死。此刻结果,好像也大差不差。都是为了喜欢的人去死嘛。可是自愿和强迫,总是不一样。只见南棘压下眼尾,反手握住苏潘手腕。刀尖舐血的杀手,反应自然比别人更迅猛。苏潘手一抖,一枪走火。南棘已经脱离危险。但从小的训练告诉她,武器不在手上,就不能放松警惕。即便对方是苏潘。又是一片急促的打斗。苏潘大小姐很快掉落下风。千钧一发之际——她咬住枪口。子弹无眼。饮弹的前一刻,苏潘眼底还是笑着的。“别忘记我。”她说。苏潘知道,南棘一定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而组织想看到的,不过是自己培养的杀手,真正击毙猎物。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们的脑海掠过走马灯。故事最终停留在课桌,一朵被折成千纸鹤的日记纸上。“我曾和你说过,最后一片叶子的故事,贝尔曼、苏和琼西。”“南棘,你是荆棘,也是我的叶子。”“我从小的生活环境并不比你好。罹患沉疴,无法自救。那个时候,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匆匆一瞥。”“我却知道,我的春日,将永远停留在我身边。”雇主是她,病人是她,受雇目标也是她。“南棘,一个杀手不会轻易爱上平凡人。就算相爱,也没办法共度余生。”一个垂死之人虚无的吻,轻轻吻在南棘眉间。“好好活下去。”“还有……”“别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