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的声音捎带笑意,在这一片惊慌失措的、混合着多国语言的尖叫声的厅内,显得异常宁静。周思游接过纸,莫名其妙“哦”了声。摊开纸巾,擦干手和脸,和对方撞上目光,又慌张移开。几日之前被打断的告白还在心口,经过这两天的消磨,再次独处的时候,反倒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正是此刻,山顶的暴雨有减小的趋势。周围有人想趁此机会跑回停车场,驱车回家。人群簇拥着前进,闹闹哄哄,毫无秩序可言。“周思游,节目组的车就在下面。刚刚没联系上你,现在我带你下去。”钟情说,“节目组说,这几天阵雨,本来能多安排博物馆或展览的任务,但又正好撞上它们每月的休整期。所以她们临时决定先休……”“——钟情。”周思游蓦地出声打断。“我觉得,我们独处的时候,”周思游说,“可以少聊一点儿工作。”这话没头没尾,钟情听了有些犯懵。“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钟情,我们刚到洛杉矶那天、从落日飞车回来的那天——”周思游猛然驻足,拉着钟情离开人群,靠边站在角落。“那天,你和我说了很多。但我想和你说的,却都没有说完。”眼前过道光线昏暗,模糊了钟情的神色。可开口,她语气明显也在慌张。“啊……你那天,是想说什么?”周思游是想告白的。她确信钟情喜欢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告白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话到口中,居然还是绕了个弯。“我那天想说……钟情,我觉得你喜欢我。”“……”“……”话出口的瞬间,钟情愣住了,周思游也愣了几秒。简直蠢透了。但又没有半路喊停的道理。周思游干脆破罐子破摔,咬紧牙,一鼓作气:“钟情,我觉得你喜欢我。奥德修斯号上,你知道自己喝酒要断片,所以趁着最后一点清醒找到我。然后……你醉酒以后吵着要抱我要亲我,我不亲你、你就掉眼泪。”钟情:“…………”钟情面上色彩纷呈,一半羞耻,一半又写着“怎么可能”。周思游的话里八成真,二成纯属杜撰,添油加醋。能诈一点是一点。她已经变成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周思游继续说:“我们亲吻过两次。一次是在葡萄酒庄后,一次是在奥德修斯号上。葡萄酒庄之后,脖子上的吻痕是你咬的,你自己一点也不记得。奥德修斯之后,我的唇角也完全是被你咬破的,根本不是什么摔倒磕到。”“亲吻的时候,我都会问,钟情,你知道我是谁吗?”“因为我好奇,被酒精冲昏头脑的你,究竟是想亲我,还是单纯想和人接吻——是谁无所谓?”“你明明都能准确叫出我的名字。”“还有前天,你和我说你在国外给我打过三个电话。打了电话,也只是想听一听声音……”黑暗里,周思游微微扬起脸颊,“钟情。只是朋友的话,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钟情别开脸,“不是的,我……”觉察她要逃避,周思游更靠近一步,语气急躁,有些咄咄逼人。“钟情,你送我的贝壳项链,是意大利珠宝品牌borago前年的春夏限定,”她抬手,从领口拿出项链,“它叫prioaore,中文译名‘初恋万岁’。”“所以,我问你,钟情,”周思游一字一顿,“你,有没有喜欢我?”二人所处的黑暗里,背后声潮时缓时急。有人冲撞,有人哗啦散开。人群混乱,周思游下意识伸手要去拉钟情。钟情却好像想躲,向旁边侧身,步子后退。电光石火,周思游追上,反向扣住她的手。“钟情!你能不能别逃避了?”钟情回身,迟疑地盯来两秒。“我没有要逃避,”她说,“我只是看到,通道的门后……有工作组的成员。可能我们耽搁太久了,她们反而上来找我们了。”周思游闻言却笑:“那又怎样?”钟情稍愣:“什么?”“她们在门后——那又怎样?”周思游几步靠近,抬手撑在门侧,把人圈在身前,“现在,我只想听你回答那个问题。钟情,你是不是喜……”“——是的。”出乎意料,钟情打断她,抢声回答。“是的,周思游,我喜欢你。”直接又爽快。这次轮到周思游愣住。面前,钟情小心翼翼抬眼:“那你呢?你……”声音走低,情绪也变得好不确定。“你喜欢我吗?”周思游望回来,只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