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酒……吗?钟情稍愣了眼,有些恍惚。吃辣、倒酒,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一步一步都让她往圈套里走。她觉得自己被瘴气包围了。酒桌的氛围实在吃人,让她麻木,不自觉照做。晶莹剔透的红酒瓶被端起,钟情忍着屈辱走近。江副看着酒杯和酒瓶,也看着她。“不愧是留洋回来的啊,这倒酒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专业。”男人笑,“只是……你们搞艺术的,都这么闷的吗?”他抬手,搭上钟情腰侧,“要是钟导能多放得开一些,就更好了。”话音未落。“——我比较放得开。”陌生女人嬉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副长,让我来给您倒酒?”众人闻声,错愕回头。周思游一身肃黑,站在席间。这是生日宴会,周围人的穿着要么喜庆要么洁白,就她像一只黑乌鸦。还是一只报丧的乌鸦。只见这只“报丧乌鸦”笑得明艳,一把拉开钟情的手,又从对方手中抢过红酒瓶,二话不说倒在江副头顶。刷拉——一袭绚烂的红酒浴。红酒把江副锃亮的秃头洗得好干净。江副被红酒迷了眼,愣半秒,昏着双眼抄起一个盘子向后砸。“你找死——”周思游不惧不慌躲开,盘子砸在地上,声音刺耳。四周惊吓地叫起来。周思游却没事人一样,神色没什么波澜,只抬起桌上一盘红辣的餐品,径直走向李印,扣在他面中。“李总这么爱吃辣,就自己去吃。强迫别人做什么?”说完几步逼近,她扶住李印肩膀,抬腿一踢,把人踹倒在香槟色餐桌旁,同时另一只手紧捉他面颌,把餐碟倒扣在他嘴上,狠狠一个巴掌。“不是要吃辣椒吗?”周思游笑着说,声音轻快,“李总,请吧。”“周……”李印喘不过气,倒在地上支支吾吾,同座的人都被周思游身上这股不要命的疯劲吓了好几秒。远处有保安飞奔而来,周思游拉紧钟情的手,想到什么似的,才要离开,又回了头。她看向满身红酒的江副,笑嘻嘻地亮了眼睛。“都忘了呢,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江副长,忌日快乐~”作者有话说:在席间看到周思游的那一刻,钟情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最擅长忍耐。可这些天的委屈积攒在身上,真的压得她喘不过气。说话永远被打断、没人关心她要表达什么、行事看人脸色、动手动脚胡来。没人关心可怜的艺术。推杯换盏,酒气熏天,铜臭锒铛作响。“这里是官场,不是艺术的殿堂,”总有人摆出过来人的姿态,‘点拨’她说,“钟导还是早些认清得好。”那种感觉让钟情窒息。——而当红酒瓶被周思游夺走,赤色的酒水在宴会厅刺目灯光下倾泻时——钟情眼前,好像被撕开了一片光。撕开一片光,递出空气,让她不自觉地仰头呼吸。此刻,周思游拉着她,带她逃离这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一路有人惊叫,有人阻拦。她们只顾着逃离。她们是既定程序里的乱码,扰乱秩序,打破规则。不知道该跑向哪里去。也许这正是逃离的意义。安保人员急促的追赶中,周思游拉着钟情躲进狭窄的储物室。储物室里,她帮钟情一点一点褪下繁琐衣裙,换上最普通的衣裤。剥离这些富丽堂皇却令人压抑的美丽的裙子。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水晶马车成为南瓜。虚幻的梦境破碎,狭小虚妄的世界里,唯独她们最真实。江洋海滨的围墙,周思游三下五除二翻越篱栏。淡影树荫下,斑驳的月光落在她发梢。周思游笑着对钟情说——“跳下来吧,我会把你接住。”海滨宴会厅,江副被侍者扶着,脱下领带,擦拭身上红酒。“刚刚那个女人……叫什么?周思游?”李印几乎要跪到地上去,“是是是……”李印自己也不好受。鼻骨有被打裂的趋势,满嘴又都是朝天椒的味道,辣得他涕泗横流,呼吸困难。江副:“周京业的女儿,是吗?”李印再忙不迭说:“是是是……”“嗯,很好,”江副沉着脸,“这个小演员,以后都不可能再出现在公众视线了。至于周京业那个公司,应该也能说道说道。……”“哈哈哈哈!!——”夜晚的街道,周思游靠在无人的围栏旁,抱起手臂,笑得大声。手机还在不断响着。“周京业真是气昏头了,”接起电话前,周思游说,“他不知道我在外面发疯,自己也会被记恨,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