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小姐们的谈论,周思游偶尔也参与,亮着一双眼睛,显然极感兴趣。夹在其间的钟情却些许局促。她不自在地抬手,托腮移开视线,掩下眼底的落寞。或许从物质角度上,周思游的家庭环境与这些名媛们类同。她们有经济基础支持她们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中途而废也没有关系,不会被指责,也不会内心愧疚。她们的喜好和爱好是可以付诸实践的,不必只停步在空想,又或者在每一次尝试以前必须严谨规划,以求效用最大。只有钟情格格不入。她没有试错的成本,所有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做到最好才能被看到。做到最好才能让她觉得,自己没有浪费别人的好心,没有浪费别人的施舍。她们从本质上就不一样。茶话会到末尾,所有人脑袋里或多或少都塞了些八卦。钟情太过疏离冷漠,距离感十足,她们没敢多问;却有人把戏谑的目光投向周思游。“思游姐,娱乐圈里就没有什么骇人听闻的八卦?”她们的年纪未必都比周思游小。可周思游的霸道气质又实在深入人心。这一声“姐”叫得很顺口。“怎么样算骇人听闻?”周思游反问,“娱乐圈也都是俗人,别的地方该有的烂货,圈里是一个不少。”用词大胆,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听得瞪圆了眼。发问的女孩稍稍愣住,又托起腮,笑嘻嘻感慨:“思游姐,我有些理解你那些黑料的存在了。有时候你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季明欣这才把周思游向后拉开。“不问了不问了,明星还是要保持一点点神秘。”茶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真心话。借着酒劲,她们把平时想问不敢问的一股脑儿丢出来。她们大多熟识,问的问题足够没底线。等抽到周思游,只剩一个不痛不痒的客套话。“感情上做过最重要的决定是什么。”周思游拿着纸条,想了很久,坦白:“好像……真没有。”“真敷衍,”季明欣抬手一听啤酒,“喝吧。”话音落下,酒未举起,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季小姐,季姥姥醒了。”季明欣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站起,“我、我得走了。”女孩们对她挥挥手,都在叹气。临走前,季明欣拉住钟情,可怜巴巴说:“钟情姐,一起去呗。你那份请柬就是我姥姥写的。”季明欣平时叫她钟导,求人的时候就叫“姐”,实属能屈能伸。钟情不多在意,淡淡颔首,与她一同走开。周思游本不想动,但一看身边熟悉的人都走了,也觉得再待着没什么意思。提步跟上的瞬间,舱门外,先前敲门的男子忽而将她拦下。“周思游?”男子二十六七。周思游定睛,心想这人谁。像是料定了周思游会摆出陌生神色,男子有些为难地开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周佳念的人?”他眼色四飘,像在思索,“你们长得很像,年龄也相仿。不过气质差了很多。”周思游心里拉了警铃,面上却是没事人。“不认识。还有别的事吗?”男子一身行头不菲,想来也是哪家众星捧月的少爷。此刻碰一鼻子灰,他有些挂不住脸,阴阳怪气地扯了嘴角,从胸前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他把名片塞周思游手里。“你会想认识我的。”周思游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接。于是白色的名片在海风里转了个圈,落在地上,被周思游的短靴踩上半个印子。连那句“有事找我助理”都懒得说,她踢开名片,阔步走开了。宴会厅里,季明欣的长辈重新开始祝颂。周思游这才记起季明欣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她九旬的姥姥。几位长辈之间,钟情站在其中,与谁都能说上一句。白色的手套优雅端庄,颦笑气质矜贵天成,即便不明具体身份,别人对她也多恭敬。显然是把她当作季明欣长辈那一类的身份了。周思游忽然想到,钟情从少年时期就是大部分长辈最待见的那类人。成绩好,见识广,有礼貌,谈吐彬彬,不疾不徐。宴厅的光影明了又暗,酒杯里的香槟成了一滩漆黑的死水。舞池里响起乐曲,有人在跳狐步舞。周思游没在其中看到钟情的影子,却后知后觉想起那个塞名片的男子。是周京业的人吗?在搞什么,认出来就认出来了,偏偏要晃到面前恶心人。如果今天趁着宴会把他做掉,人多眼杂,神不知鬼不觉的可能性有多少?毁尸灭迹的概率又怎样?又有多少几率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