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只是个孩子,他愿意坐这就让他坐吧。“小少爷,你知道你是‘替死鬼’吧。”谢司珩问道。替死鬼。听到这三个直白的字,宋时清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轻轻颤了一下。胆子怎么这么小?谢司珩不由走神一瞬。“我只知道我在帮谢家人挡灾,但我不知道自己挡的是什么灾祸。你知道吗?”宋时清问道。“……那就要从二十多年前讲起了。”谢司珩手上玩着茶盏,声线淡淡地和宋时清说了一个从没有人提起的故事。当年,有个从谢家出去考中举人的,被指回来做了县令。帮如今的谢家大老爷引荐了隔壁的知府。两方都很满意,第二年春末,知府的一个庶出小姐就嫁了过来。虽说是庶出,但谢家当时也就是个啃老本的“富户”,从上到下就出了个县令,知府女儿配谢大老爷,是足够的了。本来谢家指望靠着这一层姻亲关系,从知府老爷手中拿到些事,可没想到才六年,知府老爷那一系的官,都遭了贬谪。到底是为什么没多少人说得清,毕竟那时候朝廷也乱,一派要变法一派要守旧,地方还有人起兵造反。总之影响一层一层下到谢家这,就是他们又失去了一个靠山。知府小姐惦念亲人,哭得撕心裂肺。彼时她刚刚怀孕,谢家人怕她伤心过度流产,想着法子给夫人找乐子。正巧,临近六月,城里来了一伙跳傩戏的。谢家就将人请了过来。傩戏,民间又叫鬼戏,一般用来祭祀祖先酬报神灵。谢家给的钱多,傩戏班子当天晚上赶夜路就来了。可才到门口,掌坛师就察觉了不对,十来个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过了会,掌坛师就找到管家说,他要见谢老爷。当时已经亥时,谢老爷早就在妾室房间里睡下了。被管家叫起来的时候,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小妾也是一通闹。但管家只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就让谢老爷顷刻间清醒。【老爷,傩戏班子的掌坛师说,咱家有妖邪。可能会害了太太肚子里的小少爷。】老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真正让谢老爷清醒的,不是他那个四十多才得到的儿子,而是掌坛师口中“妖邪”两个字。其实在这一位谢家夫人之前,谢大老爷还娶过一个妻子,是他的表妹。过门七八年都没怀孕,谢大老爷又纳了两房妾室,又是年,又没怀孕。这下,谁有问题就很明晰了。大老爷要是没有后代,就得从旁支里过继,百年后,谁知道人家儿子敬重的是自己亲爹,还是他这个没种的。谢老爷怕啊,怕得求神拜佛,捐钱捐物,只求漫天神佛能给他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儿呢,找人入赘也行啊。有人求就有人应。谢夫人进门前两年的时候,一个瞎道士找上了门。这人衣服破烂,牙齿残缺,鬓边全是黑斑,一只眼睛还瞎了,看人的时候,只能翻那只还好的混黄眼珠子,跟在地府里受过刑的恶鬼似的。要不是谢老爷当时求子已经求出了魔怔,绝不会见这种人。老道士给了谢大老爷一个封死了的陶罐子,很沉,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他说谢家只要好好供奉这里面的菩萨,菩萨就会告诉谢大老爷生子的法子。——听到这里时,宋时清已经完全沉浸了进去,见谢司珩停下,催促般地晃了晃他,“然后呢?”陶罐封菩萨,这是哪都没听说过的做派。再加上谢司珩对瞎道士的形容,宋时清猜到,谢家的怪异应该就出自这里。谢司珩斟酌了片刻,摇了摇头,“没人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啊?”宋时清茫然。那两年,谢家表面上很平静,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后院里开了一个小小的佛龛。常年用鲜鸡果品供着,一天要换两三次。终于,耐不住嘴馋的下人偷偷吃了要换上的鸡肉,心想着天冷,少换一次没人看得出去。结果,只是多放了那半天,佛龛前的供品就全部腐坏长了蛆。谢大老爷大怒,将偷吃的下人撵了出去。结果没两天,那人疯了,把这事乱喊了出来。不过没人信他的话,只觉得下人疯了以后臆想,再加上怨恨谢家,才给谢家扣上了这等怪事。一年以后,谢大老爷的表妹,当时的谢夫人病死。又一年,谢大老爷续娶了知府家的小姐。再几年,后来的谢夫人怀了孕。谢老爷在四十多岁时才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如珠似玉地珍重着。一听到傩戏班子掌坛师这么说,着急忙慌披上衣服就过去了。掌坛师也不露怯,只身一人带谢老爷来到了后院的佛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