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苦得喝了半盏茶才压下去,眼泪汪汪地谴责谢司珩,摔了笔说什么也不写字了。谢司珩乐得哄他。他一哄,宋时清没委屈都能生出三分委屈来,那一口苦味自然水涨船高成了让人受不了的难受滋味。几只麻雀从天上飞过,经院子顶上没停,直到又飞过一间屋顶,才跳到树枝子上歇脚。天色渐晚,宋时清要回去了。经之前被鬼影子追的那次以后,他再也没走过夜路。走之前,他捏着谢司珩的手,也不说话也不动身,反正就蔫巴巴的。“怎么了?”谢司珩问道。“过两天是中元节,谢家族老不让谢崇明去祠堂,我得替他。”宋时清说道。他这么一说谢司珩就明白了。谢崇明这一年闹得越来越不像样子,谢家族老有的乐于落井下石,有的想看谢大老爷的笑话,逮着错找事。而谢崇明一旦不被允许中元祭祖,顺位朝后顶上来的就是宋时清。宋时清严格来说都不算谢家人,摆明了是要让谢大老爷难堪,估计到时候事少不了。谢司珩了然地点了点头,眼底微微发沉,“肯定有人得找你的不痛快。”宋时清看他。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怕事了,他只是……想在中元节陪谢司珩给他的生母烧纸钱而已。谢家的中元节跟过年似的,少一个人没什么。谢司珩这里,要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多孤单啊。而且一准备就是三天,他未来三天都没法来小院了。他有的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黏着谢司珩了。以前谢崇明和谢丽娘关系好的那段时间,谢丽娘也没有像他一样。……但是谢家人又不正常。“我中元那天尽量早点回来。”宋时清小声说道。谢司珩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宋时清会说这个。片刻后,他垂眼笑了笑,把下午一直在雕的小人递给了宋时清。“戴在身上。”宋时清接过,“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厌胜之术罢了。”谢司珩随意,“如果遇到了那些东西,扔出去,能让它们把这个认成你。”那不就是小替身。哥哥还会这个?好厉害。眼见再过一会就要天黑了,宋时清也没法问谢司珩是怎么会这些东西的,珍重地装好小木人,就和谢司珩告别了。他顺着来时走过的石板路朝前,没有回头。毕竟在宋时清心里,谢司珩应当在房间里,他回头也看不见什么。但其实他应该回头的。因为此时,谢司珩正坐在他的轮椅上停在门边,遥遥目送宋时清远去的背影。等宋时清彻底消失在转角以后,他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觉得自己这幅望夫石的样子挺有趣的。宋时清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他挑人少的小路朝回走。谢夫人是早饭前礼佛,所以这个时候靠近佛堂的路人是最少的。但今天晚上,佛堂偏偏有人。隔着半个院子,宋时清就看见了里面亮着的烛火。他顿了下,脚下一转就准备往另一条路上走。“你为了荣华富贵,把我丢出去当挡箭牌?!你以为我是狗会乖乖听话?!”“崇明,娘和你说了很多次,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那东西太凶了,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是谢崇明和谢夫人。没等宋时清分辨朝这两人到底在吵什么的时候,佛堂里就遥遥传来了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很重很重的东西被推倒了。“谢崇明!”谢夫人陡然厉呵。谢崇明大概是狠狠推了谢夫人一把,直接将谢夫人撞到门上。一下子,从不对外展露的佛堂内景出现在了宋时清眼前。和所有佛堂一样,里头有供桌,有一尊矮矮的神像。隔着太远,宋时清不知道那是谢司珩跟他说过的陶罐还是神像,反正看着不高。真正让宋时清怔愣的是供桌下的东西。那是一个黑沉沉的棺材。谢司珩现在,是活着的~( ̄︶ ̄)“你要死啊!”谢夫人动了真火,彻底没了和谢崇明虚与委蛇的心思,反手咚一声将门撞上。一下子,小佛堂里面透出来的烛光就被那两扇漆面有些斑驳的木门挡在了里面。缝隙闭拢的前一瞬,谢崇明抬头,似乎是想刺激谢夫人几句,但目光却穿过十余米的距离,碰到了宋时清。谢夫人高声的训斥模模糊糊地传来,宋时清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乱如麻。那口棺材是谁的,怎么放在小佛堂里?难道——也是被谢夫人找来“挡灾”的人?他和谢司珩也会这样吗?宋时清没法不乱想。隐隐约约地,他格外在意起那个棺材来,甚至起了进去看看的念头。脚下下意识朝前迈了一步,脚下踩到的干枯树枝发出咔一声轻响,霎时间惊醒了宋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