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不曾喝酒。无论多昂贵的酒,入口只有苦味,他过得不开心。今年,他等的人依旧没有回来,但今年的情况又与以往不同。身边多了一个小家伙,令人窒息的孤寂消散,他的生活有了另一副景象,活力十足。
他喝了口酒,凝望星空,他耳边仿佛仍能听见轰隆隆的炮火声响,声音震耳欲聋,震得他整颗心颤动。那时的楚烽征战沙场,无比耀眼,身披无限荣光。
可惜现在,昔日战神消失之地归为军事禁区,严禁任何人进出。年轻的战神在那儿沉默等待着,等待救援的出现,或是等待死亡的来临。
周严低低唤道:“楚烽……”
没有回应。
一旁大口吃肉的虎崽,扬起脑袋看着周严。
他恍惚感到周严喊他,又纳闷听不清具体内容,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幻听。偶尔,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听力受损,耳不聪了目不明。
自从来到周严家,状况频出,怪事连连,他想不明白原因。
小白虎瞅瞅端着酒杯的周严,对方四周环绕着说不出的悲伤,气息好似与整个世界隔绝,明明很近,却几乎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
他不懂周严为什么难过。
酒是什么味道,酒很难喝吗?为什么周严喝了一口,表情就变了?要不他也悄悄的尝一下,酒是苦是酸?
虎崽趁着周严不注意,偷偷地扑向酒瓶,爪子勾开瓶口的木塞。奈何瓶口太小,瓶颈又长,他抱着光溜溜的瓶子,姿势左右不对。
好在这道题不难解,他盯着酒瓶两秒,果断的一爪切开瓶子。细细的瓶颈切掉不要,只保留宽宽的圆柱瓶身。
接着,他凑近嗅了嗅,味道不难闻,水果的甜香味,深红的颜色还挺漂亮。他小心又小心地尝了一点点,意外发现不是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他正准备喝一大口,怀里的瓶子被周严拿走了。
周严早就留意到虎崽折腾酒瓶,他笑得无奈:“小家伙,年龄不过关,不能喝。”
尝味道是极限,别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先学喝酒。
没了酒瓶,小白虎完全不在乎。他对酒的兴致低,不是非喝不可,最多算是替周严检验一番口感好不好。实践证明,不好喝也不难喝,可以喝也可以不喝,妥妥的无所谓。
尽管虎崽没能喝成酒,他却驱散了周严周围的悲伤,无声无形的隔绝没了,周严还是平日里的那个周严。于是,小白虎的关注重新转回大盘子,还是吃吃吃最幸福。
这家店的食物给满分,大餐不愧是大餐,好吃。
虎崽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趴在餐桌,他向往外面的新奇世界,恨不得立即冲上战舰残骸跑十圈,现实却是,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吃饱就犯困。
周严收拾好情绪,带着小白虎返回家中:“早点休息,今晚别再四处乱跑。”
虎崽应了声,跳回铺着竹席的沙发。他不常住在二楼客房,只把一些物品堆放在那里圈定地盘,归在自己的范畴。
小白虎愉快的进入梦乡,而周严彻夜难眠,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有些微醺。他倚窗仰望夜空,记忆中的一幕幕,清晰而真切。
仍是那家餐厅,仍是那间包间,仍是星空下的战舰残骸,他身旁站着高大帅气的年轻战神,军装在身,神色冷峻。
周严的嘴角微微上扬:“我还以为,众人赞不绝口的楚战神永远不会得意炫耀。他们绝对想不到,你会来这个地方,欣赏自己的光辉战绩。”
他打趣对方,对方竟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周严,静静地听着周严说话,享受片刻的安宁。
不一会儿,美食摆满桌,周严晃了晃自己面前的小半杯红酒,目光落在楚烽的空酒杯:“不是要庆祝吗?只有我一个人喝,独饮独酌多寂寞。”
他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对方的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我们的星际战神需要保持清醒,戒备外敌入侵,不能有丝毫松懈。行,这酒,我替你喝。”
他仰头豪迈的一口喝尽,紧接着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刚才那杯是你的,现在这杯是我的。”
周严再次一口喝完,就在他打算继续倒酒的时候,对方拿走了酒瓶:“少喝点儿,容易醉。”
“我还以为你要说,喝太急对身体不好,”周严笑得灿烂:“醉了不是正好?击退敌军的大功臣,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想做,比如,今晚在我这儿领取你的专属奖励?”
楚烽看着周严,整个人映在眼底,他说:“以后,我陪你喝。”
“以后,你的以后是哪天?别总说以后,我更想要现在,”周严的指尖抚过杯沿,“是不是要等你哪天老得走不动了,解甲归田,不当这个什么战神,没有所谓的守家卫国的重任,你才能陪我喝一杯?到那时,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们年纪大了,老了,不适合喝酒,不利于健康。”
楚烽没有回答,专注地看着这个抱怨的青年。没有面对外人的强势锋芒,他眼底平添些许柔情,话语放缓:“会有那一天的。”
“好,我等着,”周严单手托腮,直直地迎上对方的视线,黑眸似有星光,“我的战神。”
你守护这片星系,守护我,我等你甘之如饴。
主卧窗边,周严微微地闭了闭眼。他身边已没有那个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对方承诺的那一天,更不知是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