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年前,阿烟刚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次以为王爷不在,她闯入内室,却看见十七岁的殿下正在换衣裳。十七岁,已经算的上是男人了。肩膀宽阔,肌理紧绷,锋利的眉眼因着她的到来而眯成一条缝隙。侵略感铺面而来。殿下倒是没说什么,但阿烟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甚至昨晚还梦见过。想到那时候,少女红了脸。所以当秦王走过来时,就看见一身草青色长裙的姑娘低垂眼帘站在屏风后,粉面桃腮,芳姿妩媚。她也长大了。“阿烟,”秦王叫人。“殿下。”阿烟福了福身子,“热水备好了,殿下。”头顶上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阿烟看见眼前的黑靴没动。他怎么不走?阿烟缓缓抬眼,正对上他的视线。二十又一的秦王,早就和十几岁时不同了。亦或者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身材颀长,面容冷峻。光是站在那,就有压迫感袭来。尤其是深邃的眉眼看人时,像是一汪深不可见底的泉水,要将人溺在其中。少女红唇微张,心跳快了几分。纤细若葱白的手指捏着袖口,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喉咙处发紧,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脸颊热度攀升,烤的她站立难安。“脸怎么这么红。”他上前一步,铺天盖地的冷香袭来,像是藤蔓似的将阿烟包裹住。心如鼓声,跳的阿烟越发无措,傻傻的定在原地。直到额头贴上微凉的手,掌心的粗粝感磨过,让愣住的阿烟回过神,立即别开脸,躲过他的手。“我没事,殿下,我、我去收拾内室。”说完,她绕过男人,快步朝着内室去了。留在原地的男人唇角紧绷,碰触过少女的右手握紧。秦王自小就喜洁,阿烟掀开床帐后没闻到半点异味,反倒是有他身上的气息。清冷的,却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味道。阿烟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果然热的惊人。糟糕了,她好像越发控制不了自己。快速的收拾好,阿烟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将被子抱出去晾晒。等再回来时,秦王已经坐在那用膳了。长眸抬起,视线落在门口少女的身上。阿烟被他看的不自在,生怕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吃饭了吗?”他忽地发问。“回殿下,吃过了。”阿烟答完后将抹布和水盆端出去,在院子里清洗好晾晒起来。秦王没说什么,倒是汤公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秦王已经划分了封地,待过完这个年就会离开。现在陛下给他分了官职,每日早出晚归。所以,休沐这日就显得格外珍贵,府里上上下下都低声交谈,厨房更是忙的脚不沾地,想要好好给王爷滋补。之前王爷去上值时,阿烟会在他房里收拾,有时候还会胆大包天的多坐一会,左右他不在。但现在,他就在房里,阿烟总觉得不自在。春日里的花儿开的正艳丽,阿烟像以往那般在花园里摘了几朵,细心的摆弄多余的枝叶,最后放入花瓶里,还放了水。她背对着秦王,但总是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后背上似的。会是王爷看她吗?阿烟手指拂过花瓣,内心纠结不已。应该不是吧?总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其实这些年,她嘴上说着侍候王爷,但更多的时候是他照顾她。那时候自己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现在不一样了,二人的年纪到了,不可再像之前一样。冷面王爷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唯独对她……阿烟晃了晃脑袋,不对,一定是她多想了。王爷素来冷静自持,怎么可能对她不同?若是照顾的话,估计也是因为义父的关系。阿烟没回头,自然没看见男人眸色深深,半响之后才重新翻开一页书籍,轻叹一声。夜里,阿烟照常端着热水去找汤公公。汤公公年岁到了,腿脚不比之前,总会浮肿。府医看过,说泡药浴会好很多。所以阿烟每日都会先将草药煮好,再放入水盆里,给汤公公泡脚。“好孩子,放那就成。”“义父,试试水温合不合适。”阿烟蹲下,要亲自给汤公公洗脚。汤公公当然不让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像亲闺女似的侍候他已经满意了,怎么能让她干这个。汤公公让阿烟坐下:“有事和你说。”“你年纪也到了,我想着从府里管事里挑个好的,待年底就将亲事办了,这样免得跟王爷去漠城了。”漠城在大历的最边上,虽占地辽阔,可乃是苦寒之地。再有,路途遥远,阿烟这样的娇娇小姑娘怕也受不住。再三思量下,汤公公决定让她成亲,就留在京城好了。“不要。”却不想小姑娘想都不想,直接一口回绝。“义父,我、我暂时不想成亲。”“为何?阿烟,不是让你马上成亲,是先将亲事定下,等年末时候再办喜事。你年岁到了,该成亲了。”可阿烟还是摇头,却说不出个什么。最后她咬着牙道:“义父,阿烟不成家,要一辈子侍候义父和王爷。”“你这丫头!”汤公公虽是阉人,但他年岁摆在这,怎么会不明白少女的心思?“王爷乃天潢贵胄,不是普通人。阿烟,义父也是真疼你才和你说的直白,当下人的要认清地位,不要心存妄想。”阿烟身子一僵。“我、我没想旁的。”汤公公也是真为了阿烟好才点破此事。秦王乃皇家血脉,虽说之前的婚事几经波折还是告吹,但将来王爷依旧会定下高门贵女。阿烟是可以成为王爷的女人,可是通房一类,着实不是良处。汤公公想若是嫁给管事,当个正头娘子是最好的出路。兴许是这番话点醒了阿烟,自那天后,秦王房里就很少见到少女的身影了。每日天不亮秦王起身,阿烟低着脑袋进来收拾,待床铺整理好后立刻出去,决不停留。晚上秦王回来,也都是汤伯近身侍候,更是见不到她。时间久了,秦王察觉出不对来。仲夏时分,即便早上也带着暑气。阿烟整理好床铺之后,将凳子上放着的寝衣收好。王爷爱干净,寝衣每日都要换套干爽的。许是夏日里流汗,这次衣裳带了淡淡的汗味,但不难闻。阿烟捧着衣裳,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想了想,她将衣裳叠好,用一只手夹在腋下。往外走的急,想着趁他吃饭时候离开。却不想刚转过屏风,便撞上一堵墙。“急什么?”头顶上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明明日日都相见,可算算日子,已经许久不曾说过话了。晨曦微亮,屋里的灯盏点燃,照亮男人半张脸。长眸幽暗,薄唇微抿,似乎有些不悦。练武之人,胸膛硬的像是石头,撞的阿烟七荤八素,鼻子发酸,没忍住落下两行清泪。少女垂泪,目光盈盈,便是铁石心肠也该软了。“王爷。”她小声的喊人,而后低下头,悄悄擦了一把眼泪。心里懊恼着,自己未免太容易哭了些,怕惹得主子不快。“撞疼了?”俩人身高差的多,他微微弯腰,凑在她眼前,看向少女挺翘的鼻子,红彤彤的。冷香袭来,一如梦里那般。可阿烟不敢像梦中那般放肆,也怕自己泄露一丝一毫不该被他发现的情绪,于是摇头,错开步子就要离开。却不想,他也跟着挪了一步,就挡在她面前,让她无处可逃。小时候那个少年早已成长为危险感十足的男人,他定定的看她,半响之后笃定的道:“你在躲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