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抚摸他的胳膊,说:“司徒小姐得知这个惊天秘密,恐怕难以接受。”
“是,整件事伤害最深的恐怕就是她。这些年,我不是不知道她对我的感情,但苦于无法回应,也不能解释。只能以花花公子的表象来伪装我是个滥情的人,但愿她对我死心。”
“她不是和叶青谈恋爱吗?”
“可是,她仍旧没有勇气和他走到一起,家族的压力令她退却。某种程度上,是我把她推向那条路的,她不再轻易付出真心。我心疼雪霏,所以她再骄纵我都容忍她。是我亏欠她。”
“为了少年时的青涩情感?兆骏,别傻,什么事都背在肩上,你会累垮的。”
李兆骏真的很累,他说:“我想睡一会儿,你别走。”
“好,我不走。你去休息。”
“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路漫漫用晶亮的双眼凝视他,说:“我们正在办离婚,不是吗?我若那么随便,那真是荡妇,我去客房休息。”
这个寒冷的冬季,对于享受着充足暖气的人家而言,只是意味着冰雪世界的美景而已。司徒雪霏彻夜难眠,她吃了安眠药,断断续续地迷糊着。半梦半醒之间,她又看见Kai。那个有着一双漆黑大眼睛的男孩子,浑身都在往下滴水,脸色苍白地站在她床头,天真无邪地问:“雪霏阿姨,什么叫野种?”
司徒雪霏痛苦挣扎,想要逃开。突然,Kai朝她贴近,他胸腔出现一个大洞,手里捧着血淋淋的心,困惑地问:“为什么我必须要死呢?因为我是野种吗?可是我的心一样是红的啊!”
她尖叫着醒来,汗如雨下,整个人好似从水里爬出来那般。她跑去浴室洗脸,在镜子里看见一张女鬼一般阴森憔悴的脸。
第二天早上,路漫漫在李兆骏的客房醒来,抓起手机,关闭闹钟,准六点。她快速洗漱,悄悄去厨房弄吃的。赶时间,不方便开火煮食物,她翻出冷牛奶泡麦片果腹。
“你真早。”李兆骏在背后跟她打招呼,路漫漫吓一跳。
“我想早点回司徒家。”
路漫漫闷头吃麦片,不敢看李兆骏的脸。
“你很清楚,我一日不签字,你一日仍是我的妻子吧?”他低沉的嗓音暗含着谴责。
路漫漫答非所问:“你知道司徒修远有枪?”
李兆骏沉吟片刻,点点头。
“那你可知道,他现在吃饭睡觉都把枪藏在身上。”
李兆骏大惊:“他拿枪做什么?”
此时,路漫漫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直视李兆骏:“智慧如你,岂会不知?枪,要么用来杀我,要么用来自杀。爱之深,恨之切。我若轻举妄动,他定会和我同归于尽。他干得出来这种事,兆骏,司徒修远已在疯狂边缘。推他去天堂或地狱,都在我一念之间。不,正确地说,由你决定。你可以拖着不离婚,折磨他。抑或放手,给我们三人自由。”
“漫漫,你不爱我吗?我们难道不是因为彼此相爱才结婚的吗?”
路漫漫垂首思索片刻,如此回答:“是,在那个时刻,我确实爱你,想与你一起看细水长流。可是,当我看见司徒修远像破碎的木乃伊一样躺在病床上时,我想到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他去死,那种心痛,难以言表,我醒悟,我愿意自己死一百次,也不愿看他受苦。我对你的爱,可以驱使我与你结婚,但是,不够相爱一辈子,就像一支小小蜡烛,一朵火苗亦可提供光明与温暖,却终有烧尽的一日。但是,我跟司徒修远之间的情感,是熊熊燃烧的野火,那火焰从未熄灭。我决定面对自己的真实感受,如果你恨我,我愿承受一切后果。”
李兆骏安静地听完路漫漫的倾诉,他并未流露出愤怒,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练就炉火纯青的隐忍功夫。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我是个男人,过不了这一关。我爱的女人,岂可拱手让人。漫漫,不必多言,我不会签字。”
路漫漫悲伤地望着他,说:“你想制造更大的悲剧吗?”
“既然是错,何妨错到底?我整个人生都建立在悲剧的底色之上,可是不战而败,不是我的作风。”
路漫漫长叹一声,洗干净碗,走去玄关穿鞋子外套。李兆骏抄手站在那里送她,路漫漫也站着,二人凝视。她伸出手来,轻轻摩挲他还未剃须的脸颊:“你虽然是修远的大哥,可是,他像棱角锋利的金属,你像温暖的实木,圆润而质朴。兆骏,你不忍心伤害任何人,我不会看错你。”
“最善良的那一个,注定被伤害,是吗?”
路漫漫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走出楼道,雪落无声,她在一夜新积下的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如果一切不愉快都可以像大雪覆盖天地一样抹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