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迁道:“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老生,我竟然不知道。”
赛观音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萧迁的额头,道:“六爷自大的脾气一点都没变,曲部之大,伶人之多,难不成六爷都尽掌心中?”
萧迁微笑道:“我是在想,这样的老生,不该这样晚成名,除非他之前一直不登台,只等着一鸣惊人——但是你也知道这实在太难……”
说到此,他眼神微黯。
赛观音晓得他又想起了商雪袖。
商雪袖可不就是蛰伏在萧园三年,然后才一鸣惊人的么?
她将手覆在萧迁的手上,轻声道:“这样也好。六爷,自从邬奇弦归隐,其实能撑起来的老生反而不多了,余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看样子,这又是个奇才。”
萧迁点点头,嘴角露出笑意,故作轻松的道:“来看看第二封写什么,总算有些不一样的了,不然每次都只是例行报给我账目,我也看腻了。这起子戏园子老板,早就染了满身的铜臭,能有个在戏上面打动他们的角儿不容易。”
赛观音便拿过了剪刀,沿着信封边儿,仔细的剪了一个小口,才将半片儿刀刃透了进去,从信封口上剪开,又放下了剪子,抽了信瓤出来,交到萧迁手上。
萧迁含着笑看她做这样一套动作,就如同演《拾玉镯》那会儿用剪子似的,手上一点儿都没变过,仍是美好俏丽,带着一股子戏里的韵律感,只是因为这些时间的操劳,手上已经不那么细滑,有了细细的皱纹和薄茧。
萧迁鼻子突然泛起了酸意,展开了信纸,这封信比之前的多了几页,赛观音心里边儿也是好奇,仍是凑在他身边一同观瞧。
只是那张拿在萧迁手中的信纸,却轻轻的抖了起来,最后达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萧迁将那信重重的压在桌上,却不小心碰到了药碗,他便猛地一挥,在那药碗即将倾倒之前把它甩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刺裂声。
他舒了口气,看到那药汁一滴都没有洒到信上,这才回眸看着赛观音。
萧迁眼中神彩斐然。
他仿佛整个人活了过来一样,连声音都变得清朗起来。
“郎君啊,
非是我心有怨不续前盟,
非是我记富贵仍念吴宫。
吴越国恩与恨实非一梦,
飘零女身辗转事不由衷。
庆郎君施巧计计不曾落空,
知郎君国恨得报青云志宏。
为宫人也知道朝中风雨多翻涌,
愿郎君宦海里顾自身自珍自重。
奴自学桥边梅自开自绽,
奴自学山间雪自销自融。
此一别勿相见山重水重,
学一个挥袖去江湖无踪。”
赛观音从来都知道他才学极高,对戏上的天份和领悟更是不得了,而今他目光熠熠,嘴角含了真切的笑意,只看了一遍的信,却能将上面的唱词一字不差的说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