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宗一百零九年,即凌帝二十四年早春,北方部分城池尚且飘洒着零星小雪,南方浮醇山上那一大片槐花林里却已经四处飘香了。
花瓣散落,纯洁似雪。
秦亦然坐在高处,左手托住个直径约三寸,蓝色,外表看上去像是水晶质地的圆球,右手轻轻覆上去注入一道气息,下方槐花林里随即传来一串银铃般女子的娇笑。
远眺过去,身穿水蓝色外衣的小男孩被长布条蒙着双眼,几次走位后顺利抱住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少年,咧嘴兴奋跳道:“抓住了,抓住了!”
解下布条,便见少年面上一阵懊恼,转向不远处的红衣少女抱怨:“阿岚!你总是故意露出破绽来偏着他!”
“嘻嘻。”
少女轻笑,走过去饱含宠溺地搓搓小男孩头发,掩嘴对少年道:“对不起啊哥哥,我可不是故意的,总是看他四处抓瞎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呢。”
这样说着,目光流转却和小男孩悄悄对了个眼色。轻风拂过,槐花花瓣飘落下来,温柔地在他们头顶、肩上驻足,仿佛要与他们共同分享彼此间心照不宣的一点小默契。
少年更恼了,“你们就是合起伙来对付我们,总是有一个先跑到其他人附近故意露出破绽,另一个寻过来以神识感应,这是明睁大眼的作弊。”
这时树林里又冒出若干少男少女,陆续围过来,有人听了少年的话附和道:“就是,他们总是耍赖皮。”
更有小女孩朝那少年哂笑,“阿栋哥哥,明明你和阿岚姐姐才是亲生的,怎么这样看起来倒是阿岚姐姐和阿然更像亲生的。”
眼见那少年就要发火。红衣少女瞪过去一眼,啐道:“就你乱讲,没的挑拨我们兄妹感情!”
谄媚望向少年,后者却低哼了哼,闷声道:“她说的有什么错,改明儿你亲眼看着我和阿然同时从悬崖边儿上跌落下去,必是丢了我先救阿然的!”
说罢幽怨拂袖而去。
红衣少女与小男孩面面相觑了片刻,几乎同时掩嘴发笑,“哥哥吃醋了。”
……
画面一转,视角竟真的切换到一处悬崖边儿上。少女仍是红衣。却明显比上一个片段里出挑的更加窈窕俏丽了。只是那姣好的面容背后似乎藏着一丝隐忧,眼底还有些不忿的精光。
哥哥秦亦栋也越发有翩翩美男的气质了,与她肩并肩坐着。凝视着前方一片苍茫,片刻才发出一声无奈苦笑,“确是我太乌鸦嘴了,如今竟真要妹妹亲眼看着我和阿然同时站在了悬崖边儿上。”
红衣少女面上流露一丝烦躁,转脸看向哥哥。质问道:“为什么非要乖乖服罪?皇家了不起么?不过是一帮没有修为的凡人,便是侍卫千万,我也可以一人之力铲平了他们老窝!”
毕竟还是个未长成的小女孩,看不透这世道的艰险。秦亦栋摇头,“可怕的不是皇家,而是咱们修真界不可见的地方隐藏着的。不知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要知道,有不少小门派,甚至不止代宗境内。包括一些有声望的修真家族,对咱们蓝家的秘术一直没有放弃觊觎。一旦咱们对萧家出手,定会有门派按捺不住,套用修真界‘不得以其身所负修为擅欺凡人’的法则一攻而上,说不得要引发一场混战。”
这也是秦家为什么必须放低姿态。送一个人去萧家服罪的真正原因。甚至包括秦家和纳兰家的南北分隔,也正是萧家看准了这一点。才吃定了他们。
秦亦岚似懂非懂地抿了抿嘴,拧过头来眺望着远方,半晌才开口道:“那我便耐心等着,等自己变成这世上最强大的人,强大到任何门派都奈何不了的时候,定去铲平萧家老窝,替哥哥报仇!”
语气中透着狠戾与决绝。
秦亦栋不禁有些发愣,从轻微的摇头当中可看出他对妹妹的说法并不认同,却还是忍不住欣慰地笑了,真的很开心呢。
伸手过去轻抚其长发,半是玩笑问道:“若此番将阿然放与我同样的处境,你也会为他这么做么?”
对方凝眉,认真思索片刻,坚定道:“不会。”
却未等胜利的笑意从哥哥眼底蔓延开来,又补充道:“阿然是我一辈子想要保护的弟弟,若不能,我愿随他去死。”
笑意就此凝固在了秦亦栋的眼底,一寸一寸退却,最终消失不见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秦亦栋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仰天喊道:“好,好啊,很好!这就是我的好妹妹,和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