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爷目光一闪,倒也没否认,只从家里出来,看看江苇青,再隔着门槛看看雷寅双,问了声:“双双怎么了?”
“误会,”天启帝道,“不小心伤了这孩子。”
姚爷的眉头皱了皱。
天启帝则又扭头看向雷爹,对着雷爹摇了摇头,苦笑道:“朕已垂垂老矣,将军却是风采依旧。”
这话则是夸张了。当年他认得雷爹时,雷铁山才不过十七八岁,恰风华正茂,如今却已经是年过三旬,且还有残疾在身。
雷爹默了默,道了句:“俱往矣。”
自天启帝报出雷爹的真实姓名后,花姐便一把将雷寅双推到了胖叔的怀里,她和雷爹并肩而立。胖叔则有样学样地将雷寅双又推到身后李健的怀里,他则也和那夫妻二人一样,将雷家那原就不大的门框堵了个严严实实。
虽如此,江苇青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被李健护在身后的雷寅双。他牙根一酸,才刚要挣脱天启帝的手,想要过去将小老虎拉回来,却叫天启帝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天启帝看着雷爹和姚爷笑道:“多年不见,老友重逢,想来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说。这里狭小,不是说话的地方,客栈那边应该早已经收拾妥当了,不如请各位移驾那边,倒也能坐下从容叙话。”
姚爷看看被雷家门里的众人堵得只露出一角衣摆的雷寅双,再回头看看天启帝,二人目光一阵交汇后,他便知道,这位显然是猜到了雷寅双的身世。他想了想,挤着笑道:“也是。不过,那些陈年旧事,怕是这些孩子们不感兴趣,不如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吧。”
*·*·*
傍晚时分,太阳虽然已沉下西山,天际却还透着一丝明亮。此时正是倦鸟归巢的时候,天色将暗而未暗,节俭惯了的小镇人家都还不曾点起灯火,那江河镇老街上的龙川客栈里,却早已经是一片灯火辉煌了。
这若是在平时,那些热心过了头的大婶大娘们还不知要怎么挤眉弄眼地评说着这户人家“不懂生活”,今儿却是再没一个人敢说上一句不是的——无他,一早儿皇上的御林军就封了江河镇,镇上的百姓这才知道,那“天上的紫微星”,大兴的开国皇帝,真龙天子天启帝竟亲临了他们这个龟不生蛋鸟不拉屎、前后统共才两条街的小镇子。
且,还征用了镇子上唯一的一间客栈作为驻跸的行宫。
昨日崴了脚的首辅大人今日不曾跟着皇帝上山去,却是被天启帝留在了江河镇上。也不知道天启帝给他交待过什么,总之,首辅大人进了镇子后的头一件事,便是命人封了鸭脚巷。第二件事,就是征了龙川客栈。
当时龙川客栈里只胖叔和李健两个。首辅大人倒也算得是明理之人,听说客栈老板娘家就住在鸭脚巷内,便“通融”地叫人把胖叔和李健给“送”进了鸭脚巷。
姚爷和雷爹还有王朗跟着天启帝去“叙旧”了,花姐不放心,非要跟着,于是雷家小院里就只有胖叔、李健,和掉了两滴猫泪后就恢复了常态的雷寅双。
天启帝带着几家家主去“叙旧”时,似乎忘了把留在三家门外的“门神”给撤走了。姚爷等人似乎也忘了提醒他,于是,三家人仍是不可以随意串门。但自小起,几家孩子串门就很少有走正门的,因此这会儿雷家的两边墙头上,各趴着板牙、小静和三姐。
那板牙见几个“门神”对他们趴在墙头上的举动无动于衷,干脆直接翻过了院墙,跳进了雷家的院子里。
此时雷寅双正背靠着厨房旁边的灰墙,垂着眼,默默板着一张脸。
要说小老虎很少出现这样神情低落的时候,她平常总给人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似乎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活力,如今这么一蔫巴,倒实实不像小老虎本人了,竟像是只落了难的病猫一般。
见板牙翻墙没事,三姐和小静便也都翻过墙去。
小静最是富有同情心的,立时过去要拉着雷寅双坐下。雷寅双却倔着靠在墙上不肯动弹。小静没了法子,便和三姐两个,就这么围着小老虎,替她解开脖子上的纱布,查看了一回她的伤处,再帮她换了一回药。
女孩子们忙碌着时,板牙则站在院子当中一阵手舞足蹈,汇报着他所知道的事情。
对于杀王刺驾的事,连他们带胖叔都不怎么关心,倒是江苇青和皇帝甥舅相认的事,把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是吧是吧?”板牙见门外守着的武士们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那活泼的天性立时就散发了出来,扯着雷寅双的衣袖道:“我们都吓了一跳呢。再没想到小兔居然真的就是那年那个什么侯府在找的世子。而且,你们知道吗?他居然比双双姐还大了一岁呢,亏得双双姐叫了他好几年的‘弟弟’……”
“别跟我提他!”
雷寅双忽地一甩衣袖,甩开板牙的手,扭头就跑回了自己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