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把上京玩转于股掌之间,他要替姬家满门忠烈报仇!沈槐安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伸手爱怜地拍了拍姬岁聿的肩,“小聿子,很疼吧?”姬岁聿全身都是冷汗,疼痛蔓延在四肢百骸,连说话都不敢用力。姬岁月酝酿了许久才回话,但他声线还是带着一丝颤音,“奴才不疼。”沈槐安呵笑了一声,站起身,接过小太监的手帕擦手,“小聿子,你说,咱家要是把你送到锦衣卫去,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样?”“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亦或者是生不如死?”沈槐安丢掉手帕,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姬岁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督主需要奴才做什么?奴才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把事情变得漂漂亮亮。”小太监拍着沈槐安的背部,他咳得满脸透红,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沈槐安才止了咳。他越过姬岁聿,宽大拖地的衣摆把亮光遮盖住,“小聿子如今和咱们下等人一样了,也学会识时务了。”“姬暮云还在上京,你还活着,他肯定很高兴。”“小聿子,深宫重重,一辈子也就蹉跎在这儿了,去和姬暮云道个别吧。”一群人跟在沈槐安身后,脚步声渐渐消失,只留下姬岁聿跪在原地。好半天,姬岁聿才从地上颤巍巍站起身,微微勾着背,避开不可言说的伤口。他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一阵冷风吹来,身上的汗贴着肌肤,打了个寒颤。——哥,你为什么要来上京?又为什么要杀金越绝?——你让我怎么办?让她怎么办啊?沈槐安让他去找人,哪是找人?沈槐安的意思,是要他把他大哥给捉拿归案啊。“我要留下,做东厂掌印”“你来这里干什么?”主脑在脖颈间散发着蓝色荧光,不明所以地询问姬暮云。姬暮云正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身影藏在树叶当中,言简意赅,“杀人。”姬暮云在金越绝那里得到了一份名单,涉及到朝中大部分身居高位的人。除去金、褚两家,其中东厂沈槐安也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姬家还在位时,姬颂为人太过正直刚烈,看不上东厂那伙人的做派。曾拦了一则沈槐安的折子,断了沈槐安的财路,沈槐安一直暗暗记在心中。时间过去几年,直到今年姬颂犯了错,沈槐安在皇帝面前掺了一本。而暗中大臣联合在一起,姬颂被革职查办,短短一月的功夫。沈槐安就找到了所谓的证据,姬家上上下下进了牢狱,最后不得所终。主脑短路了一下,“主人不是已经杀了金越绝吗?为什么还要……”“闭嘴。”姬暮云低呵一声,打断了主脑的话。姬暮云等前面的太监走远,跃上屋檐朝沈槐安住的地方快速奔去。东厂和锦衣卫的住处,离皇宫很近。但他们在为金越绝的死而发愁,戒备不是很森严。姬暮云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沈槐安所在的宫苑。他的宫苑算得上很大,外面守夜的太监懒懒靠在宫门前,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着瞌睡。为了避免到时候沈槐安会叫人,姬暮云率先解决了外面的人。远远看起来,就像是靠在门上睡着了一样。白色宫纱垂帘,宫内亮如白昼,无数氤氲的白雾,模糊着视线。沈槐安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坐在浴池里泡着,双手搭在浴池边缘上。几个眉清目秀的太监,跪在地上擦背的擦背,捶胳膊的捶胳膊。沈槐安半阖着眼,舒服地享受着,好不惬意。几个太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了一身红衣,面色从容的姬暮云。嘘。姬暮云食指放在淡色的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个太监浑身发抖,微微张大的嘴唇,在姬暮云冷然的神色下。欲想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又重新咽了回去。沈槐安动也没动一下,开口道:“不是让你去找姬暮云吗?怎么?你们两个是亲兄弟,连个联络方式都没有?”姬暮云朝他走过去,在后背站定。其他太监收了手,小心翼翼退开。沈槐安睁开眼睛,转头往后看去,瞬间大惊失色,尖利着嗓子,“好啊你们几个杂碎,有外人来了也不通知咱家一声。”“督主恕罪!”一群太监噗通噗通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姬暮云冷凝着他,摩擦着右手指腹,“你找我,是想把我押送去崇政殿面见皇帝。”连话语里都带着一丝冷意,让沈槐安这个在宫里圆滑的人都打了个哆嗦。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姬暮云这样的人,浑身上下气质冷凝,像一把冷冰冰的刀。奇怪,明明以前在宫里时,他也见过姬暮云。那个时候的姬暮云是什么样呢?现在的姬暮云太过让人惊讶了,以前的姬暮云是什么样子,他记忆中已经想不起来了。沈槐安捂嘴咳嗽了几声,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宫殿里,顿时只剩下他和姬暮云两人。一人年过半百,头发全白却不失柔滑。一人年少不过十七八岁,一身红衣耀眼气质如同天山雪莲。“姬家是死罪,金越绝长跪崇政殿求娶你,但你在嫁进金家时被人劫走。姬暮云啊姬暮云,你如今回来上京,当真只是是为了报仇?”沈槐安站起身,走到架子前慢条斯理换着衣服。他仿佛没有感受到死亡的笼罩,浑身全然是漫不经心。姬暮云直视他的背影,闻言连分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嗓音里充满了疑惑,“你记恨姬家,暗中也有你的出手,那你为什么要救下姬岁聿?”沈槐安穿戴整齐,朝桌案走去,翻着折子,“小聿子是个好人,当一个好人心里充满仇恨的时候,你猜他未来能走到何种地步?”姬暮云右手指腹间的萤针露出了一端来,泛着漂亮诱人的浅蓝色光芒。姬暮云平静道:“坐到你的这个位置是轻而易举。”从外传来一道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兵器和腰间的腰饰相碰,发出一阵脆响声。沈槐安抬起眼帘,看向笔直的姬暮云,轻声道:“姬暮云,你不怕有来无回吗?”姬暮云淡然勾了个唇,这是他在这具身体里,第一次笑。但脸仿佛僵硬住,他还是很不习惯做任何表情。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收敛了笑,恢复成漠然的模样。手中的萤针直射沈槐安的眉心,速度之快犹如光阴利剑。沈槐安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一下,眉心被轻柔碰了一下。浑身变得透心凉,直愣愣保持着一个姿势。姬暮云转身,话语进入到气息哀绝之人的耳朵里,“我猜你们肯定想不到,我杀人的武器是什么,你们永远也找不到这件武器。”一大群锦衣卫包围了司礼监宫殿,先前从浴池内走出去的太监,分别去找了锦衣卫和姬岁聿。皇帝建立了锦衣卫,同时也放权给司礼监。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他谁也信不过。锦衣卫为皇帝做事,明里暗里的人很多,各个地方都设有卫所。而东厂的存在,既是为了照顾皇帝,同时也有监视锦衣卫的作用。按道理来说,姬岁聿的存在,但凡有人知道,必然是死罪。可姬岁聿出现在司礼监宫殿,成了太监,是司礼监掌印罩着的人。锦衣卫知道姬家罪人姬岁聿还活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靠近宫殿的时候,带刀的锦衣卫拦住姬岁聿,“姬公公,你毫无自保的能力,里面就别进去了。”姬岁聿刚去了根,时间还不长,身体上还没发生变化。他一双棕色的眼眸,冷凌凌注视着安静的宫殿,“刚刚传信的小李子说,里面的人是姬暮云。自姬家入狱后,我们也有三月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