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絮衣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不知暮云意下如何?”姬暮云愣了一下,垂落目光打量两只不同的手。蓝絮衣的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整齐,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和常人一样。而他自己的,手上肤色确实不太好,厚茧和冻伤都有,指头还有皲裂的痕迹。姬暮云迟疑了一瞬,“那你心虚什么?”姬暮云捕捉到了蓝絮衣心虚的神色,不是很理解。不就是涂抹一下药膏吗?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蓝絮衣语气委婉,“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嘛?一般只有女子才会爱惜自己的肤色,在意自己的容貌。”蓝絮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姬暮云,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和你相处了几个月,你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姬暮云淡然的哦了一声,继续吃着饭,大有不管蓝絮衣怎么说都不听的意味。蓝絮衣也拿了筷子,和他一起吃了起来。等吃完了饭,姬暮云起身拿上自己的剑,往屋外走去。蓝絮衣则是拿了一本书,坐在房檐下的藤椅上,一心二用。姬暮云舞剑完全没有一点章法,但蓝絮衣就是看出了其中的凌厉和杀气。蓝絮衣只知他是一把天生的杀人刀,却不知舞剑和其他人大有不同。一招一式之间,衣袂翻飞,发丝随风飞舞,剑起风涌,带着无穷无尽的冷意。蓝絮衣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心猿意马,眼中流露出欣赏和爱慕之意。只可惜,姬暮云专心致志地舞着剑,对他的神色毫不知情。即使是看到,他也不懂他眼里的深意。一场剑舞下来,身上出了一身热汗,姬暮云就靠着院中的树而站。凉风吹起他的发丝,从额角和脸庞上划过。蓝絮衣起身,来到他的身侧,无奈道:“你这个病人,真是不听话。”言语之中带着宠溺和柔情,丝毫没有一点责备,听起来倒是像在打情骂俏。姬暮云动了动左手,“我用的左手,不是右手。再说了,过几天就好了,倒也不必如此紧张。”“是是是,你主意正嘛,你说了算咯。”蓝絮衣走去屋内,在衣柜里给他拿了件黑色斗篷。姬暮云端坐在木凳上,把剑立在一侧,透过低矮的栅栏看向远处的风景。一月中旬,虽没下雪。但住在山中,空气还很严寒,冷风吹来时,一股透心凉打在身上。蓝絮衣给他披上斗篷,弯腰系着领口处的带子,“要不要叫人去看看姬岁聿?”姬岁聿跑出去很久了,到了现在也没个身影。姬暮云微微仰头,两人的鼻息近在咫尺,周围带着一丝旖旎的暧昧。蓝絮衣呼吸沉了一分,目光在他脸上怎么也移不开。咕咚。蓝絮衣咽了口唾沫,领口上方的喉结上下翻滚。姬暮云眉头微蹙,脑袋往后挪动了几分距离,“不用管他,等他想通了,他会回来的。”蓝絮衣低头的瞬间,眸光闪过一丝晦涩。姬暮云身上没香,但在刚刚的那一刻,他仿佛闻到了一丝冷香。——姬暮云在院内吹风,蓝絮衣则是坐在屋檐下,静静地观看他。太阳很快就躲进了密集的云层里,如丝如烟的云雾从山顶与天接连的地方弥漫,盖住了整个遥山的半山腰。远处的九宣亮起了万家灯火,就连遥山的住户也不例外。姬暮云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转身朝自己屋内走去。蓝絮衣揉了揉眼睛,放下手里的书籍,回首看向浑身充斥着冷意的人,“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叫萧青烈下山去看看。”姬暮云面不改色把剑放在桌上,与桌面触碰,发出一声轻响。姬暮云偏头看向拐角处,“你去打一桶热水来,我泡一泡。”在外面站了一天,也吹了一天的冷风,他浑身又冷又僵硬。拐角处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萧青烈往厨房跑去。蓝絮衣叹了口气,索性站起身也进了屋,“你不是让他管理岁月的事情吗?他怎么守在这儿?”那他白日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让萧青烈给听见了?姬暮云脱下斗篷和外袍,只穿了一身里衣,他把衣服叠起来放在一边,“他确实是管着那些琐事,但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蓝絮衣微微松了口气,确实想和他在一起,但让他的下属听到那些话,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想他呢。萧青烈很快就提着一桶白雾腾腾的热水走了进来,瞟了一眼蓝絮衣,压低了嗓音,“主子,顾怀来找我了。”姬暮云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既然他想学,那你就按照之前训练黑鹰的计划训练他。”萧青烈动作微顿,迟疑道:“那陆宵呢?”“陆宵?”姬暮云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萧青烈口中的陆宵是谁。是他来到岁月时,劝解顾怀的那个人。这件事情,还是他无意间听到岁月的那些小孩子说的。那个时候顾怀在后山亲手埋葬那些所谓的亲信,陆宵给他说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姬暮云弯腰试了一下手温,白色的雾气遮挡住了他的神情,“陆宵的双手不是已经废了吗?这样也想进入白煞?”萧青烈神色带着一丝头疼,“岁月除去青年外,就连那些小孩都想学武。只是我觉得训练计划太过于严苛,一直没答应。”姬暮云直起身,神色冷漠,“他们既然想学,那就让他们去吧,把后果告诉他们的家人。”萧青烈一口应下,提着木桶转身走了出去。姬暮云脱衣的动作一顿,转身面向蓝絮衣,“你不出去吗?”蓝絮衣从他身上艰难地移开视线,脸色有些黑沉,“我去帮你拿药,你先泡一会儿吧。”蓝絮衣转身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出门之际关上了房门。不行,得想个法子,让他知道隐私大防,不管男女都要防。蓝絮衣心里有些不得劲,他永远对他防备很深,对其他人漠视到脱光都没问题。“我有事要回蓝家堡一趟”蓝絮衣拿着新生药膏来到姬暮云院中时,在门后看到了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姬岁聿。最近这段时间,江天阔和季长卿一起加紧白煞的训练,没人跟在他的身侧。乍一见一道黑不隆冬的人影如同鬼魅一样站在这儿,蓝絮衣被唬了一跳。姬岁聿不知跑去了哪里吹了一天的冷风,也饿了一天的时间,早已没了白日时的剑拔弩张。他做足了世家公子的姿态,微微弯腰作了个揖,嗓音低沉道:“蓝公子,可否给我哥哥传答一声,就说我想见他。”蓝絮衣端得一副贵公子之态,言语里挑不出一丝错处,“暮云身上还有伤,今日你们也出现了分歧,你也在外饿了一天,你先去休息一晚。”蓝絮衣拍了拍他的肩,“明日你再来找他,白天时他站在院里一天,都没看到你的身影,这会儿心里有气呢。”姬岁聿嘴唇蠕动了几下,肩上传来重力,他轻声道:“是吗?”蓝絮衣温和道:“你先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来找他。”姬岁聿细微地应了一声,僵硬着身子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蓝絮衣看着他走远,才微沉着脸,晃了晃手上的药膏,转身朝姬暮云的屋内走去。姬暮云早已洗好躺在了床间,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姬暮云偏头看向房门的位置。姬暮云神色显然带着一丝不喜,嗓音冷冽如寒风,“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蓝絮衣眨巴着眼睛,就拿着膏药站在门口,“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我不是说了去帮你拿药吗?”姬暮云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没回答蓝絮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