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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竹对蓝絮衣行了个佛礼，才转身跟在姬暮云的身后。偌大的殿宇里，蓝絮衣站在原地，脸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星竹既然非要和阿云谈话，那说明阿云身上存在着一些问题。可他平时给阿云把脉时，并未发现什么疾病。既然不是病，那就是佛门口中说的。所谓命数问题。他和阿云相处那么久，阿云不是信命数的人。他得守在这里，等星竹出来时。他要问清楚，阿云身上背负着什么命数？又该如何解决？——星竹自来熟，丝毫不觉自己是客。两人对立而坐，桌上放着一些糕点，冒着热气的茶壶，几个杯子。星竹慢悠悠倒着热茶，温声道：“姬公子与人做了交易，替他报仇。可姬公子可否有想过，泱泱大国，所有人都是姬家的仇人？”姬家一朝被人陷害，身上罪孽如何洗都洗不掉。斩首时，即使是唾沫星子，也能把姬家给淹死。自古以来，叛国贼就没有一个好下场。但凡是沾上一星半点，那都能引起众怒。现如今走出去，何人不骂姬家？何人不厌恶陈家？陈家被查出来与外敌勾结，皇上震怒不已。姬家却在这个时候替陈家求情，说陈家是被冤枉的，那不正正撞上皇上的怒火吗？姬暮云手指轻轻搭在身前冒着热气的杯沿，指腹被烫了一下，不自觉蜷缩几下归于平静。星竹见他不言不语，继续说：“五军，六部，五寺，内阁，外三监，内十二监，内宫二十四衙门，天下百姓。”星竹正视姬暮云的眼睛，“外敌南夷自立为王，起兵造反。日照国把持海域，占领了边疆。”“一桩桩，一件件。杀我大夏子民，奴役我大夏子民，贩卖我大夏子民。”星竹神色浓重，“姬公子，当局，如何破解？”姬暮云神色冷漠，浅棕色的瞳孔全是漠视一片，“成王败寇，有能力者居之。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姬暮云嘴唇微勾，弧度冰冷，“我与人做了交易，如果全天下都是他的敌人。那我就替他杀掉全天下的人，这是我对他的承诺。”“阿弥陀佛，姬公子，你身上的杀气、戾气太重。你就不怕，死后永不得超生、堕入阿鼻地狱吗？”星竹快速捻动着手上的拂竹，额头上隐隐有薄寒浸出。“地狱？”姬暮云嗤之以鼻，“星竹和尚，你见过地狱吗？”星竹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但人们口口相传。我信，有地狱。”姬暮云眉目舒淡，仿佛身处在先进又充满了战乱的星际里，“星竹和尚，你没见过地狱，可我见过。”他语气淡然，在说一个残酷的事实，“战争，杀戮，黑暗，暴戾，哭喊，求饶。一成不变的色彩，不见边界的无限空间。我身为一个收割者，手刃了许多各色各样的“色人”。”“脑袋掉落的时候，液体喷溅，欲想拉我下去的、全力反击的力量。却腐蚀不了我坚硬的外壳，连分撼动的力气都没有。”姬暮云眨了下眼睛，微微垂头，眼前是淡黄色的衣袍，“星竹和尚，难道这不是地狱吗？我本就在地狱而生，又何必害怕堕入地狱呢？”他堕入地狱，万千厉鬼只会更加害怕、恐惧他。而不是伸出那白骨枯手，密密麻麻拉他进入沼泽之地。“阿弥陀佛，姬公子。可你现在身在我大夏，有得就有失，有失才有得。”星竹双目轻阖，嘴里念起了经文。“这是少林寺自创的绝学功法”姬暮云淡定喝完杯子里的茶水，再给自己续上，“所以，你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问题？”姬暮云一一给他答案，“至于和他的交易，他的躯壳属于我，我帮他报仇，无可厚非。”“你说的天下局，我有能力去挽救，但我不会去挽救。佞臣当道，陷害忠良，酒囊饭袋，欺压百姓，这些都和我没关系。”“南夷起兵造反，那是当权者的过失，和我这个外人也没有关系。”“至于日照国……”姬暮云抬起头来，凝视着星竹微垂的眼帘，“星竹和尚，你这么忧心这天下，只要你给得出我感兴趣的东西，我也可以和你做个交易。”星竹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了一颗颜色漂亮的舍利子，“这是我师傅圆寂之时，肉身腐化，从他额头上生出来的舍利子。”星竹拿出的舍利子，颜色是蓝色的，星空蓝。星竹的师傅一生都在外行走修行，心怀天下，苦思天下，功德圆满之际，舍利从额生。姬暮云只是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星竹和尚，我不喜欢蓝色。且，蓝絮衣已经赠送了一颗黑色的舍利子给我。”姬暮云侧头，看向复刻出来的那把剑，“我生平，只爱黑色与红色。”黑色染血只会湿黏暗绸一片，看不见别的色彩，就算是受伤，也不会发现伤口。而红色，是血的颜色，红色与红色交染。那时候的颜色，是最漂亮的，同样也不会有人发现身上的伤。星竹脸色有些郁闷，他只得重新把舍利子放了起来。倒是没想到，会被蓝施主捷足先登。倘若没有蓝施主的那颗舍利子，姬公子是否会接下他手中这一颗？说来说去，都是命数罢了。大夏气运已尽，无需做徒劳的挣扎。只是，受苦受累的，终是那些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阿弥陀佛。”星竹低眉念道。“姬公子。”星竹这次拿出来的是，是两本蓝色白边的书籍，全新的，没有打开过。姬暮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星竹和尚，你还有什么事？”“姬公子，这两本绝学功法，是少林寺的方丈和主持亲自撰写的。如今，我自做主张，送与你。”星竹双手把两本绝学功法伸在姬暮云面前。掌心之中程亮的佛珠，垂落着，在白雾里，极其温润古朴。“一本内经，一本外学，我想。有朝一日，姬公子会用到这两本绝学的。”星竹慈蔼道。姬暮云盯着两本绝学功法看了良久，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了过来。星竹站起身，微微弯腰，“姬公子，倘若战乱来临，我要保这些百姓。不知姬公子，可有能力做到？”姬暮云头也不抬，“星竹和尚，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可以给我来封信笺。”姬暮云左手食指弯曲，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随后，一只黑色的鹰隼就从半开的窗户里飞了进来。那只鹰隼羽毛全黑，双眼橙色又犀利。鹰隼停在屋内的木架上，带起小股的飓风，歪了歪脑袋，冲姬暮云叫了一声。“这是我的鹰隼，生在遥山深山。你需要，像我方才那样吹一声，它就会出现。”姬暮云站起身，走到鹰隼身前，摸了摸它的脑袋。星竹唇含笑，“那便好。”他转头看了一眼天色，“蓝施主怕是等急了，姬公子，告退。”——星竹走了没多久，姬暮云刚把鹰隼放飞，蓝絮衣就急匆匆进来了。“阿云，星竹和尚对你说了什么？”蓝絮衣言语间带着急切和慌乱，来到姬暮云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姬暮云任由他打量，“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有得就有失，有失才有得。”“这是什么意思？”蓝絮衣听得云里雾里的。刚刚星竹出去时，他拦下问了对方。但对方只是温和地笑了下，行了个佛礼。一脸高深和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就走了出去。他什么也没问出来，心里和脸上明显的带着一丝挫败。蓝絮衣四处观望了一眼四周，“阿云，你和星竹是不是也达成了什么交易？”姬暮云眉心微拧，“确实和他有个口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