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雪的弹奏的第一个音节不在宫商角徵羽五声之内,只一个音节,便让大殿之中所有通音律之人竖起了耳朵。
接着便是一阵粗听有些混乱,细听却又很别致的琴声,琴声更加急促,有如春汛时分的暴雨,又如划过夜空的陨星,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怜雪的手指一遍遍地抚过琴面,抹、挑、勾、剔、打、摘、擘、托,各种指法令人眼花缭乱,但从断梅琴上发出的琴声却让人气血喷张,大殿中所有人的脸色不知不觉地变得通红,天南皇玄晋、甘温书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奋力抚琴的怜雪,他们不敢置信,如此难听的琴声竟然真的出自琴大家怜雪之手!
唯有王羽坛一人闭着眼,如闻天籁般听得如醉如痴,那琴声在他耳中,似乎别有韵味。
怜雪的左手也快速地拨琴,间勾、转指、索铃,半扶,这些都是非常难的弹琴指法,怜雪却信手拈来,然而从琴弦上传出的琴音却如千百只野兽叫唤,无旋律,无章法,宛若魔音贯耳,让人脑袋嗡嗡作响,大殿中人纷纷堵上了耳朵,听这样的琴声无疑是一种折磨。
但王羽坛却听得更加入迷,他情不自禁地从案上拿起一根筷子,轻轻地敲击着酒杯,似乎想与琴声相和。
玄晋忍得难受,无数次想将琴声叫停,但看到来自内界的贵客一脸陶醉的模样,只好将自己的耳朵堵得更加严实了几分……但琴声却愈加高亢,尖锐的声音穿过手掌,直达耳洞,大厅中人都咬牙盼望着这支“古曲”快点结束。
与其他人不同,王羽坛听到高妙处,竟然情不自禁地哼出声来,手中的筷子也敲击得更加欢畅,每一击都将青铜酒觞敲得微微颤动。整个万和殿中,一人弹琴,一个敲杯相合,在其他人难以忍耐的琴声之中,二人宛如进入了无人之境,沉醉在这“古怪”的琴曲之中……
众人忍得实在辛苦,所幸怜雪的古曲也迎来了尾声,她用右手手指在外弦上施了个勾剔的技法,一声厚重的宫声过后,怜雪用双手按住了琴弦。
与此同时,王羽坛手中的木制筷子朝着酒觞狠狠砸下,筷子无事,金属的酒觞却被砸出了一个豁口。
“酣畅淋漓!酣畅淋漓啊!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王羽坛眼睛发亮地看向怜雪问道。
怜雪摇了摇头,微笑道,“既是知音,又何必问曲名呢?”
“既是知音,又何必藏曲名呢?”
“这支曲子乃古曲,名字早已遗失在卷帙浩繁之中。”
得到这样的回答,王羽坛有些失望,但仍然朝怜雪拱手谢道,“今日听得古曲,此行不虚,黄白之物姑娘不喜,某又身无长物,仅有此练坠一枚,便赠与姑娘吧。”
王羽坛从怀中掏出一枚练坠,由刘公公传递给了怜雪。
那练坠的主体是一块菱形的透明的晶钻,晶钻中部被掏空,嵌入了一小块橙黄色的小石块,晶钻本就是世俗之中的难得的金贵之物,看练坠造型,嵌在晶钻中间的橙黄色石块似乎比晶钻还要贵重几分。
“此物不仅是饰品,更有其他妙用。”王羽坛看着怜雪神神秘秘地说道,“若有一日,怜雪姑娘发现有谁能令此练坠发光,可将消息告知陛下,仅凭此消息,姑娘后半生无忧矣。”
“多谢上师赏赐。”怜雪不动声色地接过练坠放在手中端详,“这练坠可有名称?”
“鉴脉。”王羽坛饮了一口酒,借着酒气随意答道。
皇宫外,马车不知道行到了何处,开始颠簸起来,付月和纪菁菁两人原本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付月感应到什么般突然将眼睛睁开,她朝马车后方的车厢壁望去,目光似能穿过车厢避,看到极远处的皇宫。
太极探寻的是玄之又玄的“道”某些时刻,付月能对一些事情有着模糊的感应,她总觉得皇宫方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付月姐,怎么了?”纪菁菁觉察到付月的动静,睁开眼问道。
“马车在颠。”
“马车颠有何奇怪?”
“马车颠确实不奇怪,但我们来时不颠,去时颠,便很奇怪了。”
纪菁菁被付月一说,忍不住要去撩车帘子。
付月脸色突然一变,大喝道,“不好!跳!”
纪菁菁因为付月的一喝,有些晃神,她的手还未碰到车帘,便被付月抓住,付月将纪菁菁顺势往怀内一拉,也顾不上多解释什么,抱着纪菁菁朝车窗纵身一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