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误会什么,尽量说得清楚明白,“我是说,你是陪你朋友去的民政局吗?”“不是,我自己领证。”路夕说完,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哭声,不是之前拼命压抑隐忍的哭,是完全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充满了委屈。可是他有什么好委屈的?路夕冷冰冰地、咬牙切齿地想,委屈的人应该是他吗?哭的人应该是他吗?他有什么脸在自己面前哭的好像自己不要他了一样?路夕面无表情地问:“哭什么?我结婚你不开心?”回应他的是更加猛烈的哭声。路夕:“……”季阳边哭边小声求他,“我错了,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跟别人结婚,我不想跟你分开呜呜……”路夕无动于衷:“季阳,你今天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成年人就应该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他冷笑着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你凭什么觉得你回头我就一定会接受?”“当初口口声声要分手的人是谁?你怎么好意思来我面前哭的?”“季阳,你真以为我路夕这辈子就非你不可了是吗?”季阳咬着嘴唇,估计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不敢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眼睛通红,低声下气地求着对面的人:“别结婚好不好,我就在这儿等你,你来接我好不好?我给你口,我给你睡,这次我不偷懒了,我好好帮你弄,你想怎么样都行,好不好?”路夕直接把电话挂了。季阳愣了下,随即哭得更加大声,连办公室外面的老师都听见了,纷纷过来安慰他,问他怎么了。京城,寰宇集团总公司董事长办公室。助理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家老板的神色,小声问:“老板,还要去齐林县绑季先生吗?”“不用了,他自己会回来的。”助理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想见鬼了,怎么感觉老板心情突然就好了?见他一直不动,路夕抬头,“怎么了,还有事?”“没没没,老板,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等一下。”路夕忽然想起什么,皱着眉叫住他,说:“你拿上钥匙去一趟我家,帮我把行李收拾出来,收拾两个人的,后天我要去度假。”助理瞪大眼睛,“这么突然吗?您一个人?”路夕看着他,再次强调,“两个人的行李。”“哦哦,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路夕看着通话界面,在心里冷冰冰地想,看来之前还是太惯着他了,都惯出毛病来了,早知道吓一顿这么奏效,还不如一开始就用强的,多操几次就老实了。那小没良心的就不能太哄着,吃硬不吃软,就该用吓的!以后再不听话,直接扒了裤子打屁股算了。此时远在齐林县的季阳根本不知道有人准备玩强制了,坐在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办公室的老师都在哄他。好在他今天没课了,不然还得去学生面前丢个脸。哭了有大半个小时,大黄跟二狗来接他去吃饭。一进办公室,俩人都傻眼了。“这是怎么了?被欺负了?怎么哭成这么个熊样?”季阳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咬着嘴唇,委屈道:“我对象不要我了,他跟别人去民政局领证了……”大黄听完就怒了,大声说:“你俩谈了那么多年,她都不说跟你领证,刚刚分手就跟别人领证了?领证这么快,肯定是心里早有人了!”季阳一听,哭得更加伤心了。二狗狠狠瞪了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大黄,坐到季阳身边,安慰道:“别这么想,她肯定是气你的,毕竟是你先不打一声招呼走的,她肯定很生气,女孩子都这样,喜欢骗人。”“真的吗?”“真的!我发誓!”季阳哭着说,“可是他不接我电话,他还挂我电话,他不喜欢我跟他哭,他说他不要我了……”大黄拍着额头叹气,“阳阳,女孩子都不喜欢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男人,咱有点儿志气好不好,不要让人瞧不起啊。”季阳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坐在沙发上抽噎。他其实不是喜欢哭的人,这八年里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路夕有本事惹他生气发火,但从来没有本事惹他哭的这么丢脸过。季阳真的不爱哭的,可是现在真的忍不住。他觉得自己哭,路夕可能会心疼,可能会心软。可是……他问自己有什么脸哭……他不喜欢自己哭,他觉得烦人。季阳的哭声慢慢停了,最后彻底听不见,只有眼睛依旧红得厉害。两人见他终于安静,大松了口气,说:“阳阳,失恋嘛,很正常的,咱们要往前看,难道就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吗?你这么好,帅气、有钱、乐观开朗,喜欢你的女孩子很多很多,不要想不开。”季阳低着头不说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最后低声问季阳:“我们去吃饭好不好?今天一起喝点儿,咱们不醉不归?”季阳沉默了下,轻轻摇头,“他不喜欢我喝酒……”“那要不这样,我们先去把菜点了,然后去学校接雯雯,你先在这里休息下,我们过会儿来接你?”季阳抱着抱枕,轻轻点头。两人叹了口气,推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其他老师还想进来看看季阳,被两人劝回去了,说失恋呢,让他自己好好冷静下吧,省的进去哄了,回头又哭起来就不好了。其他老师一听,也有道理,就先走了。上午的课程结束了,老师们都去吃中饭了,季阳一个人呆在办公室。本来想睡会儿,睡着了就可以不用胡思乱想了,可是刚准备在沙发上躺下,手机就响了。季阳以为是路夕打来的,立即就接了:“喂?”对面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哥,你帮帮我好不好?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求求你帮帮我,求你了哥……”季阳皱着眉,试探性问,“是季浩吗?”对面哭的更加厉害:“哥!你救救我,他们要砍掉我的手,他们要杀了我,你对我最好了,救救我好不好?”季阳站起来,推开门往外走,“你现在在哪里?”“哥!我现在在家!我就在家里,他们只要一百万,一百万就好,我以后还你,我一定还你!”“你把电话给他们,我来跟他们说。”那一天,季阳走出机构大门,就再也没有回来。-12月25日下午,齐林县下雪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急救车的车灯几乎响彻这座安静的小县城,四周车辆紧急避让,让出一条急救通道。车上,医护人员正在进行抢救。鲜红的血流了一身,每个人身上都沾上了红。季阳躺在医用推车上,眼前发黑,四肢无力,只觉得浑身冰冷。刀子刚插进来的时候,并不疼,像被牙轻轻扎了一下。然后就是痒,发烫的血流出来。那种感觉很奇妙、很诡异、说不出的可怕。直到急救车来,他才开始感觉到疼。撕心裂肺的疼。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肠子使劲往外拉,边拉边转。季阳眼前一片模糊,他能感觉意识正随着血液的流失而逐渐消散,四肢冰冷,使不上力气。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了,在被推进医院的时候,季阳忽然用力抓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护士的手。用尽全身力气道:“电话……打电话……”“别说话!保持体力!我们稍后会联系你的家人!”“路夕……打电话……帮我打路……”护士怕他一直说话影响治疗,一边跑一边解锁了他的手机,找到他嘴里喊着的那个名字,开始拨打那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