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错轻触他的额头,指着天边的月亮:“你就在这里守着,等到天上的月亮被星星遮住,你就点上香,念一个道号。”小鬼不明所以:“道号?”薛错道:“你好好记着,不要忘了。”小鬼欲言又止:“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也会有人管吗?我死去多时,一点供奉也凑不出来了。”薛错道:“不用供奉,不用祭礼,只需要一条清静的小溪,信我,嗯?”小鬼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薛错笑了笑,扶了扶斗笠,白靴轻点地面,借着力道踏上树梢。夜色中,斗笠人的蓝衫如云,墨发如锻,很快便消失了。薛错解决了庙神,以防有使绊子的,把神武文庙的东西招来。神武文君虽下界多年,但好在受过天上敕封,若是拼尽全力……薛错只能说他可以跑得很潇洒,多的,就还是不要为难他了。当然,只要神武文君愿意牺牲一下自己,特意造船寻找一处水泽,在那上面和薛错打。薛错保证造一个牛犊那么大的香炉,亲手给他刻牌位,然后上香上死他。然,这种事,也只能想一想了。神武文君毕竟不是缺心眼。薛错心中叹气,倒不是他为人不肯拼命,实在是自家的娘娘,祂还躺在大泽底下,身躯碎裂,神力有限,自己又是走香火神道的。要让娘娘能打,就得重铸人间香火,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小心,还是要小心。薛错飞过银柳村,正打算破解阵法,将烂肉池净化,忽然嘶了声。原本怨气四溢的烂肉池,此时就跟煮沸的泥巴坑一样,炸得四分五裂。藏在池底五具黑棺,应该是阵眼,人间灵气低,若想要聚气,非得有特殊的耗材。像这样的极恶之阵,阵眼的尸体也必须是极恶之尸。那尸体因阴气邪祟滋养多时,颇有实力。但此时那些棺材全部门户大开,里面的尸首横七竖八,仿佛被毒打了一顿,邪气散尽。这爪印,这刀痕。难道是那只白毛大老虎?薛错抱着胳膊,落到一旁的屋檐上。那恶尸中,有只尸体成了气候,它一身鲜红。指节修长靡丽,乌泱泱长发分不清男女,它颤颤巍巍,朝薛错投来哀惘的一眼。只要那小道士再接近一步,它就能扑杀他,吃了补补身体。薛错轻搓袖口,搓出一张请神符,他手托莲花道韵,斗笠低垂。“敕。”耳边忽然响起潺潺水声,薛错手中的莲花随着流水飘向村落,瞬间化作无数朵。四处散落的真灵三三两两,化作金点小人,落入莲花内,最后飘回青年手中。恶尸忽觉炎热,死去多时,它快忘了热是什么感受,它透过厚厚的黑发,看到一轮火红的太阳。太阳日轮旋转高歌,化作三足大鸟,俯冲而下,将残余的血肉燃成灰烬。干脆到恶尸面露惊诧。一切燃尽后,薛错满意道:“还是金乌大神厉害!”说完,因为走路先迈左腿,自己绊自己,而从树上摔了下去。极意自在功突然就不好用了。薛错咕噜噜滚到地上,哎呦一声,四仰八叉,晕乎乎的抬头看天,半晌,反应过来,摘去头上草屑,义正言辞道:“但还是娘娘最好!”说完戴上斗笠,拍拍屁股,若无其事的看看四周。没人看到。薛错松了口气,走到几具恶尸身前,轻轻挥手,扫起一层浮土,将尸体掩盖。薛错走进村子,银柳村的屋田四处,都有挣扎拖拽的痕迹,几处门墙上遍布血手印。只是略微窥探,却足可见当时情况之惨烈。这里的一村人,无论老幼,都被残忍杀害,拿去做了烂肉池。做这事的道人再役使那些小鬼,四处抓人,滋养邪祟,心思不可谓不狠毒。薛错越看越生气,脚步也愈发的快。他顺着阵法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到一座孤山,那座山的山势很奇怪,像一只蹲踞的猛虎,虎头却被楔断,成了无头之虎。整座山覆盖在白雪中,凶气四溢。山前一座独木桥,是唯一的进山之路。桥上有一串残留的脚印,被大雪覆盖,已经快要看不出来。那只大老虎也来了?薛错挑了挑眉,给自己挂了张平安符,然后小心翼翼的踏上枝头,朝着山中飞去。雪越下越大,深山中,黑色的雾气若隐若现,一阵飞雪吹过,独木桥消失在了原地。薛错进了林子,才发现四周极其的异样,太安静了,没有一点声音。连风声也听不到。吱呀——薛错踩在树梢,树梢却重重地颤了一下,仿佛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