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颜氏发了疯一样将那张白绢平平展开,弯着腰快步从所有目瞪口呆的人面前匆匆走过,在每个人面前都是略略停顿,但到了秦氏面前却刻意停下了身,要让她看清楚上边的每一个字,并且高声喝道,
“你看清楚,这是官人的私章,官人早就不要你们啦。哈哈哈哈哈哈!”
“唉……”
一声凄然的长叹从秦氏嘴里轻轻滑出,接着两颗泪珠便悄悄落了下来。她此时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心里只剩下了悲苦。
别人这时候都已经说不出了话来,毕竟宋时法律与现代相似,遗嘱的效率远大于法律继承。沈迈登时被闪了一下,下意识的捋了半天胡子,这才低声说道:
“颜氏,即便介休留下了遗言,但那也是在五郎病情见不到盼头之下的无奈之举,如今……”
“那你有本事让沈逋从地下爬起来再写一份啊!原来我不拿出来是给你沈三官人面子,今天既然要把我往死路上逼,我也不怕来个鱼死网破!”
颜氏两眼通红,咬着牙剧烈战抖着狠狠瞪向沈迈,吓得他心里猛然一毛,竟不知该怎么怎么说下去了。然而就在此时,秦氏却缓缓的抬起了头来,惨然的笑了一笑,接着对沈迈无力的摇了摇手道:
“三官人不必说了,贱妾知道官人他为何会如此。这也是我们应得的。”
“娘……”
“娘,既然是儿子的东西,儿子分五郎一半还不行吗?”
“滚!没你说话的份!”
“唉——”
眼见金玲扑在秦氏怀里哭上了,而沈谦却紧紧地扭着拳头低着头一声不吭,对面沈诚更是差点给颜氏跪下了,整个屋里都乱成了一片,沈迈心里不由一阵屋里,实在无话可说之下,愤愤然的一扭身,干脆谁也不看了,只有秦氏的声音悠悠说道:
“贱妾不怪官人那样做,贱妾也什么不要了,只要还有那处住处就饿不死。钱财再多也有花尽的时候,只要五郎好了对贱妾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原先贱妾便想求三官人帮五郎在官学里某一个籍,只不过连连赶上事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敢说。
这几日里贱妾看着五郎行止有度,心里自然是说不上来的欢喜,只是没想到他的性子里会有些争勇斗狠,若是任着他这样下去,贱妾心里实在是怕。今日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贱妾也舍去这个脸了,还请三官人尽快走动走动,帮一帮五郎,就算他笨拙无用,将来没有什么出息,也得收收他的性子才行。”
“好好好好,五郎他娘你放心,老夫即刻就想办法。只不过州学考期已过,要想进去还得等明年,要不这样,老夫去问一问,看看能不能让五郎以发解前听读三百日的名义先去借读几个月先适应适应。”
沈迈本来就又让沈谦进官学的打算,只不过没准备这么仓促罢了,今天眼看自己实在对不起秦氏,满心里想弥补之下哪还有二话,几乎是讨好似的连连打下了保票。
颜氏看到这里顿时忍不住撇了撇嘴,她知道自己赢了,哪里还愿意去理会这些,又将手里的白绢往上一举,对沈谦高声喝问道:
“你娘认了,你认不认?”
“认!”
沈谦猛然松开了双拳抬起了头来,斩钉截铁的一个字顿时把颜氏吓得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这才眯眼冷笑道:
“你沈老五认就好。那所楼也是我的,你们要住也可以,今后必须交租钱!”
“租钱?前日在杭城李大官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谦愤恨的瞪住了颜氏,猛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登时震得颜氏心里一毛,下意识的向后连连退了两步,这才哆嗦着嘴唇干住嗓子说道:
“李,李……你胡说什么!什么李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