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井瑶作答。
宣承大概已结婚生子,宣前进和井鸥享受天伦之乐。宣诺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衣食无忧未来明朗。他们会在假期来一次全家游,飞机上相邻而坐,欢快热闹地彰显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而后租两辆车自驾,沿途拍很多照片。没有田中,更无晴子,东京是东京塔的夜景、浅草寺的求签、银座的购物店和上野公园的樱花。旅程结束疲惫且留恋地回去,聚餐时牌桌间告诉周围要来玩的人,哪里值得一去哪里感受一般。也许会再来一次,也许下次就换了目的地。
比之现在,多像一种奢望。
可宣前进走了,甚至没有和世界体面地告别。他的离开像一把利剑捅碎幻想的彩球,也扎进每个人的心口。
得知宣前进出事是在某个寻常夜晚。井瑶正在准备二外小组作业,脸书群组里成员们聊得热火朝天,一半正事一半玩笑。有个男生说家里暖气坏了,如果隔日不出现证明自己已被冻成冰块,绝非刻意拖大家后腿。有人立刻回复,怎么是拖后腿呢,少了你小组整体分数肯定变高。
“瑶,ppt整合完发过来。”有人提醒。
“好。”井瑶敲回。而后接到母亲来电,井鸥没有任何寒暄,原话是“宣叔叔情况不太好,人在医院。我联系不上小承,你们尽快回来一趟,越快越好。”
国内此时凌晨四点。
井瑶一只手还握着鼠标,拿电话的手忽而乏力,“怎么突然……”
“明天能回来吗?”
“明天?”群组里仍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十几小时后的作业汇报,井瑶挪开视线,“宣承在外地执勤。到底出什么事了?”
沉默中,心跳越来越快。许久,井鸥压低声音告诉她,“车祸。高速路上他超车被大货车从后面顶上来,昨晚的事。”
“昨晚?那您怎么才……”井瑶停顿一刻又问,“宣叔叔自己开车?”
宣前进在部队时腿部受过轻伤,安全起见,需走高速的情况他断断不会自行驾驶。
问题被井鸥打断,“尽快回来。不然明天都说不准……挺不挺得过去。”
通话结束。
再发消息过去,没有任何回复。
井瑶呆坐一会儿,然后半懵半醒做完作业整合。ppt发到群组,连同一句话,“对不起,明天我不能参加汇报了。”
大家以为她也在开玩笑,直到井瑶发过去,“我爸爸重病,我需要回国。”
第一次,她对宣前进的描述是——我爸爸。
当晚给学校发去请假邮件,买好隔日回国机票。宣承身份敏感,擅自离岗有逃兵风险,井瑶替他拟好请假报告发到手机,留言告知家中情况。执勤中时而会隔绝通讯,她全无更好办法。
几件随身衣物塞进行李箱,想睡却怎么都睡不安稳,电话几乎没有离过手。她反复琢磨为何昨晚的情况母亲到现在才告知,就算不是出事当下,若如此差劲难道不该手术结束就说?
井鸥似乎有难言之隐。
转机两次抵达后直接去往医院,睡眠不足让井瑶有些恍惚。这种恍惚一直持续至见到在重症监护室的宣前进——平日那样英武的人颓然躺在那里,有呼吸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