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井瑶早就做了选择,她在用一种确定的失去抵抗另一种失去的可能性。
“我进去了。”井瑶说罢回身进入餐厅。
烟已经灭了,炽热的烟灰略过手指可宣承一点没有感觉到。他目光跟紧她的背影,有种微弱的无法言说的期待。井瑶在门口收银处停住打开钱包,收银员朝自己方向指指,在井瑶看过来之前他迅速回过头避开对视。
不能被看到哪怕一丝期待,因为她会为难。
不应该说,不应该做,甚至不应该回来,什么都不应该。他只是失控了,恨意和爱意无休无止纠缠在一起,失控了。
井瑶的身影消失,宣承猛地意识到还有宣诺在。
宣诺是两人共同的亲人,哪怕只是一顿饭,他们都不愿小妹破费。很多立场在他们之间终归是一致的。
可横在中间的岂止是宣诺。奶奶、井鸥、过去、流言、家。
宣承仰头望向夜空,忽而很想念南法温热干燥的夏天。
井鸥决定去日本这件事,井瑶是第一个知悉者。
田中、怀孕、离开,井瑶在下午两点接到母亲电话,每一个词每一条信息都压得她喘不过气。宣前进刚走三月有余,婚内出轨谣言被坐实,远走高飞多像无可奈何的逃避啊。母亲身在旋涡一定更清楚这个决定的后果,井鸥不是来征求意见的,她在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我念的好好的。”井瑶这样回答。
电话那头的人并未劝说,井鸥用一句没什么感情的“行吧”表示自己知晓。
她不似寻常母亲处处牵肠挂肚极力将经验倾囊而出,好像以这种方式守护子女的自由,也捍卫自己应得的自由。
两个小时后宣诺打来电话,小姑娘哽咽着问,“妈要去日本?”
井瑶以为母亲做了同样提议,于是耐心宽解,“是,但你可以不去呀,如果这边同学朋友……”
“妈问了你去不去,对吗?”宣诺声音涩涩的,是某种极力强忍的干涩。
井瑶自那时就后知后觉,问法有点怪,可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闷着嗓子“嗯”一声。
“你怎么回她?”小姑娘继续,嗓音更低沉。
“我当然不去啊,妈要去……”
“姐,你忙吧。”宣诺挂断。
彼时宣诺和奶奶寄住在小姑处,可那日井瑶接到的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预感不对打小姑家座机,奶奶接起后告知原委:你妈刚来过,说两句话就走了。小诺去同学家写作业,还没回来。
她猛地意识到,井鸥并未提要带宣诺走。小妹是背着家人来确认事实,不想自己说多了惹她生疑。
十三岁的初中生,宣诺不会懂井鸥的考量——大女儿已成人可以自食其力,不过多给出一个选择一条出路;小女儿当下有长辈庇护,去日本条件不会更好,与其跟过去不如自己寄回生活费贴补。宣诺只会想到被忽视被冷落被放弃,在妈妈的心目中,她是不被爱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