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张脸与声音就是我记忆中的威仔,我是完全无法将眼前的他,与曾经抓着我怯生生地说“姐姐,我怕”的那个小屁孩联系到一起。
仅仅只是这一年没怎么相处,我们之间就已经变得如此陌生了。
陌生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该愤怒地骂他:你个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居然跑来游戏厅鬼混?
还是该平静地唤一声:威仔,你怎么在这里?走了,我们该回去写作业了……
可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嗓子眼卡的难受。
最后,还是威仔不经意地回头发现了我,我们俩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沉默许久,反应过来的他,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姐……”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故作轻松地说道:“走吧。”
走出人声鼎沸的游戏厅,来到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下,背靠着树。
“可以和姐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姐,生日快乐。”
威仔从裤兜里掏出两枚鸡蛋,递给我。
“我和奶奶说,要过来和你一起过生日,她就让我赶在清晨太阳不晒人的时候出门了,这是她给你煮的鸡蛋。”
接过水煮蛋,在树皮上敲了敲,静静地剥了皮,递一个给威仔。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在游戏厅的事,貌似你还很懂?大师级别的高手?”
“……”威仔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蛋,吃着吃着,眼泪就像拿断了线的珠帘,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姐……你知道……你知道你走后……我有……我有多么多么的孤独吗?”
威仔的声音听上去悲伤极了,哭得断断续续,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我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写作业……除了跟着奶奶去干农活……我没有一个玩伴……一个都没有……”
“……”我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所以我无法与他感同身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
“我常常会坐在门口发呆,眺望远方,期待着爸妈还有姐姐会突然之间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可是没有!”
威仔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从委屈不满的控诉,到愤怒无比的咆哮,也仅仅只是转瞬之间。
“不管我是耐心等待还是焦急到抓心挠肺,你们都不曾出现!不管我等多久……你们都不会出现……”
我现在是每两个星期天回家一次,等我念初中了,大概只能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了。
他孤独的路还长着呢。
“所以我跟着同学去了游戏厅,那里是真的热闹啊!不管是我自己玩,还是看别人玩,都是快乐的,时间总是眨眼间就过去了……”
“……”我能怎么办呢?
我也只是个才刚刚满十二岁的孩子啊!
除了抱着威仔,让他在我怀里放肆地痛哭一场,我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保护不了。
这种深深的无能为力之感,让我只想逃离!
一点儿都不想面对!
*——*
04年,农历九月初二,星期五,晴转阴天。
经过我瘸腿事件,我与肖梅的感情迅速升温,我们俩算是感情挺不错的闺蜜了。
虽然她是一个大大咧咧爱大笑的大话痨,而我是一只沉默寡言爱假笑的闷声虫,但不妨碍我们成为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唉,吴梅,我超讨厌曾预判,你能帮我欺负他,替我出出气吗?”
这会儿,我们俩趴在教学楼二楼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晚霞。
仲秋傍晚,学校周围的村庄,华灯初上,晚霞满天。望向着日落的方向,只见远山如黛,霞光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