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他感到重又站在了迷宫的入口,确切地说,他未曾真正走进去过。时至今日,乔羽揆情审势,坦白了部分,对最深沉的隐秘却依旧讳莫如深。
江离轻叹一声。无论最初的敬重与感激,还是患难中与日俱增的依赖和怜惜,对乔羽的情愫令他心感喜悦,真诚与坚实无可质疑。他决定把眼前困惑交给时间去解决,如果乔羽的心里还没准备好,他可以一直等待下去。想罢,他将写有回目的纸揉作了一团,丢入了窗外的池中……
经过几日不安的等待,乔羽派出去的人手传回了消息,在淮安一带发现了渺渺的行踪,她果然如江离和乔羽之前所料正向北去。二人得信后决定立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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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庄时,道平和乔羽一众人马已在那等了。道平换了件合身的素白道袍,腰间仍系黄绦,脚踏一双牦牛皮靴。紫竹已在这几日间由乔羽请人修好,被她拎在手中,背上系了个小小的包袱。
她伤势未愈,身上还缠着纱布,只是被袍子遮住了不显,气色倒算尚可,若忽略下巴和脖子上敷着的厚厚疮药,已难看出她在不久前曾受过重伤。
“书信我收好了。”道平拍了拍背后的小包袱,信心满满道,“一定交到封居士手里。”
书信乃是江离所写。这几日中他陆续从乔羽那了解了更多关于六翮之事,封何忧解出的账册密文中出现的“霜海楼”与“漠北尤”,所指桂叶堂之约五方中握有六翮制器的余下两家:霜海楼的主人“沧州范氏”,和世代行医的“漠北尤氏”。正如何忧先前所想,关系着小扇性命的神医正是这个尤氏。
令江离失望的是,乔羽也不掌握尤氏的行踪,只知当年尤氏移居漠北,乃为躲避世仇,现任家主名为尤缓,人近中年喜得一子,极是娇养溺爱,只在家中朝夕陪伴爱子,多年不曾现身。
此外,天宝宫现任住持宗一伦乃是龙华寺之祸后受道录司委派接任,其师徒与先前谭住持一宫道士虽为全真同宗,但属异派,所以对灾祸前宫中之事知之不详,更不必提几百年前与真大道的情谊,此去恐难有所获。
霜海楼消息向来最为灵通,少东家范播流仗义多谋,若得他相助,事即有望。江离将这些情形大致写入了信中,并告诉道平,何忧亦正往天宝宫去,此信关乎重要,若能见到,千万代为转交。考虑到沿途的风险,信中暂时未敢提及三清铃和六翮。
却说那菩提庄中三清铃震,乔羽如今已经由江离知悉,依照昔年约定,便该由六翮斋出面主张,将余下三家制器予以销毁。江离自然也问到了此事,想知道身为斋主的乔羽目下做何打算。乔羽叹说天宝宫作为盟约的见证与三清铃的约束者,于九年前覆灭,这约定几已等同名存实亡。六翮斋收归三器阻碍重重,她故要尽力而为,却非一朝一夕之事。眼下更要紧的是追回渺渺。
再说那《琳琅清斋记》,在江离和乔羽反复看过并确认并无六翮线索之后,便复制了一份,将原件藏回了道平的紫竹之内。乔羽特地修书一封致天宝宫现任住持宗一伦,托付道平给他照应,为的是让道平不用暴露与聂道长的师徒关系,也可名正言顺的留在天宝宫。
乔羽又与道平说了几句话,取过一物扣到她头上,关心嘱道:“路上小心。”她身后跟了五六个高大汉子,个个相貌魁梧,都执棍棒器械,一看就知功夫不弱,都是经过遴选,护卫北上的好手,可道平却执意孤身上路。
道平只觉眼前罩上一层薄雾,拿手一摸,原来头上多了顶毡笠,有青纱从上垂下,正把她的小脸挡个严实。她当即会意乔羽是要她遮住自己特殊的瞳色和容貌,时刻提防龙华寺徒,小心别被认出是那“已死”之人。于是双手抱拳举至齐眉处,对江离乔羽深深一揖道:
“阿离哥哥,乔姐姐,道平就此别过,等来日报了师父大仇,相见有时。往后若有用得着我处,你们便托人往天宝宫送个信,我定不避水火前来相助,千万珍重!”说完转身登上乔羽为她备的车,车夫一声鞭子,马儿喷出鼻息,车轮碾起尘土石块,奏起了分别最后的尾声。道平依依不舍地探出身来,向着江离喊道:
“渺渺的行踪,我也会在途中留意的!”车身颠簸,震得她小脸上的青纱来回打晃,清亮的嗓音伴着车声辚辚与铜铃玎珰,一同缓缓向西方远去。目送车影消失后,江离跨上马背,同乔羽一起奔向了北方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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