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然,她二人被领着往“玄”字雅间去。
雅间背面有一条长廊,连接各个雅间的正门。好几间里已坐了人,一路过去,还能隐隐听见细语声。
待入了雅间,引路男子退出,转而是两名婢子奉上点心茶水。
据沈晴陌信中言,钱十一惯坐于“天”字雅间。矮脚桌案正好置于竹帘下,安子夜只需撩开一道浅缝,就刚好能瞧见“天”字雅间内人影晃动。
应是已经到了。
约摸又等了一盏茶工夫,外头时起时歇的脚步声才终于停,接着一声锣响,数十座烛盏齐亮,拍卖方算正式开始。
有宵禁拘着,拍卖开始前并未多寒暄,直接入正题,由小厮将拍卖之物抬上高台,跟着掌槌之人抛出起步价,竞者再随之加筹码。
雅室内事先备有笔墨砚和一张木托,木托上排列放有数十张木笺,竞价者,可将出价书于木笺上,再摇响铜铃,便自会有人来取。
安子夜本意不在拍卖上,便一面饮茶一面旁观竞价,直到此时,她才看清这场拍卖朴实无华的表皮下所藏着的奢侈。
一块玉石镇纸起价便是六千两,一副掐丝珐琅仕女图转眼争至上万,一柄埋在土里的年岁比她还长的战场遗剑也抢得沸沸扬扬……
如此阵仗每月有一次,安子夜最好奇的不是这些竞价之人,反而是这间易宝阁背后的东家,想必也是个不输钱十一、数钱数到手软的大富商吧。
“下一件,鲜卑赵氏生前最珍爱之物,越世珠。”
安子夜闻声好奇掀开一角竹帘。
可还未等她看清这颗珠子长何模样,楼下灯火倏然全灭,她心头一紧,正要垂帘,却在这时见一颗耀眼白珠骤现。
明珠光盛,足以照亮整座高台,似昏暗无际的夜空猝不及防冉起一颗耀眼星辰。
阁内一片惊叹,安子夜也观得入神,直至灯火零零散散燃起,削弱明珠光芒。
耳畔,是掌槌人的唱价声。
“底价,六千两!”
喧哗四起,每面竹帘后似都起了骚动,这是今夜少有的场面,却不知这些人是在惊讶价格太低还是太高。
“‘天’字,七千两!”
每逢珠宝,照旧是“天”字雅间率先阔气出手,听到至今,安子夜也大抵能确认里头坐的人确实是钱十一了。
只是这回,却无人紧跟其后竞价。
安子夜虽疑惑,可还是拣出一块木笺,几笔落下,叫飞萤摇响了铜铃。
“‘玄’字,七千两……零一文!”
帘外议论声更是高涨。
安子夜撑起下巴拿着笔把玩,恍若未闻。
规则可没说不能一文一文往上加。
于是……
“‘天’字,八千两!”
“‘玄’字,咳咳,八千两零一文!”
“‘天’字,一万两!”
“‘玄’字,一万两零一文!”
…
一声接一声的唱价里,众人的好奇心早已不在越世珠上,反倒个个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在观望。他们虽猜不中到底是哪间雅室能最终获胜,但很明显,两个雅间隔了仇。
这仇还不小。
“天”字雅间--
钱十一坐在桌前,又闻那声不知有意还是故意被小厮拉长的“一文”,灌进口里的茶水险些没气喷出。
他放下茶盏,五指忿忿敲击在桌上,暗暗回忆这段时日到底得罪了哪位,结果发现根本排查不完,于是只能作罢,就要去摸木笺。
突然手一顿。
越世珠是个好东西,但有背后故事在,寻常人根本不愿碰,一万以上的价格买它已是不值当,此人分明不是看中越世珠,而是只想跟他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