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干嘛?”席穆神神秘秘,“等会你就知道了。”简述发现,这个厂房外面看着烂尾,里面其实完成了大部分的基础搭建。巨大的墙体把空间一分为二,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门框,原本应该是要装卷帘门的,门框两边边隔着几个单间。席穆带着他走进其中一间,有一个没有装玻璃的室内窗户,对着另外半边。席穆示意简述站在窗边,他疑惑地过去,刚想出声询问,席穆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点耳熟的声音从厂房另一边传来,简述循声望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姚国伟似乎正在和谁说法,情绪激动,手舞足蹈。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蹲在墙角,身边掉了一地的烟头,手里还夹着一根,在他猛烈的动作中不断掉落烟灰。“……我可都是按照你说的,视频拍了也传了,尾款呢?!”另一个声音出现了,简述的角度看不清人,“还没问你呢,不是说你很了解他,肯定能戳到对方的痛处,让那个什么账号翻不了身吗?我看现在人家还好的很呢?”“还不是你给的钱太少了,水军都不愿意接了。”“不少了!我看他们就是见钱眼开,狮子大开口。算了,不搞就不搞了,我也不找你追究前面的事情,这件事到此为止罢!”姚国伟闻声一愣,把烟摁灭在墙上,突然暴起一把抓住隐藏在拐角的人。“靠,你说不搞就不搞?妈的,说好的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给钱。”“……你要干吗?!我警告你,不准动手动脚的啊?”“你这表值不少钱吧?”“你疯啦?!这是抢劫!我要报警了!”“我看你才疯了,”姚国伟发狠地抓着前面人的双手,反剪到背后,对方吃痛惊呼。姚国伟完全不管对方的反应,用力拉扯他手腕上的手表。“住在这种破烂地方,还带几十万的表,死要面子活受罪。”“啪”的一声,价值不菲的手表掉在地上,在空旷的厂房里产生了惊人的巨大回声。姚国伟“呸”了一声,把挟制住的人丢在地上,弯下腰捡起表,低头吹掉上面的浮灰。“你报警啊,告诉警察你雇人造谣自己儿子的公司,还不肯付钱。”姚国伟把表举到半空,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握住收进口袋里,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我告诉你,要不是帮你拍那个视频,害我被现在的公司辞退了,我才不稀罕这破烂玩意。”简述震惊地看了对面的席穆一眼,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姚国伟转身准备走人,一双手伸出来死死拉住他的裤管。姚国伟瞬间失去平衡,跌到了地上摔了个脸朝地。另一人往前爬了几步,用身体按住姚国伟,后者发出一声吃痛的惊呼。喜剧电影一样的内讧画面,简述却完全笑不出来。席望龙的脸蓦地出现在简述的视线中,与初次见面时故作精英的姿态天差地别。弯折的金丝边眼镜斜着挂在耳朵上,半边镜片掉了,血污混着尘土遮挡住他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显得狰狞和扭曲。他喘着粗气,一边用右手肘死命撞击试图反击的姚国伟的脸,一边又用左手颤颤巍巍地从对方口袋里翻找自己的手表。姚国伟已经被砸得叫不出声,只能捂着脑袋发出沉痛的呜咽。简述从未直面过如此简单粗暴又血腥暴力的行为,他感觉胃部隐隐泛酸,下意识又看向席穆。席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用一种冷血到近乎失真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简述脑海中突然响起王敛曾说过的那句,“好像是八岁?也可能是九岁”。他知道不应该迁怒别人,但回忆起王敛当初并不显得多在意的神色,又忍不住怪罪。席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多大?肯定比八岁要更小吧。他会和那天一样,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替母亲挡下暴力吗?他如此娴熟,甚至止住了下意识的痛呼,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呢?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席穆是如何自救,才能成为现在的样子?简述浑身颤栗,分不清此刻内心的是害怕还是愤怒。淡淡的,混着旧厂房潮湿霉味的血腥味让他的胃部开始痉挛,甚至有些想吐。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没了动静。简述定神再看,席望龙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姚国伟死人一样地躺着,通过尚在起伏的胸口,才能判断他还活着。简述下意识想要走过去看看情况,被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席穆十分冷静,“他有经验,打不死的,不用管。我报过警了,先走。”说着,简述被拽了一下,不受控制地跟着席穆踉跄向前。席穆的脚步很急,踏在水泥浇筑的地坪上,空气中扬起细微但可见的灰尘,让简述忍不住呛咳了几声。